“那些年……”
他沉默片刻,声音悠悠响起,我刚听到这三个字,浑身顿时一震,猛地从他手里将手抽出来,一把捂住他的嘴,连连摇头。
别,别说,不要说……
他微微睁大眼,似乎惊讶于我这个举动。我感觉心里越来越乱,越来越恐慌,我明明知道自己为什么阻止他讲下去,却不知该如何去表达,才能让他接收到我真正的意思。
变故发生得太快,记忆恢复得太猛烈,我还没有时间精力去推想,就在失去我的那二十年里,他该如何挺过岁月的煎熬,现在给他这么一说,这个问题突然就鲜明地跳了出来,并在我脑海里形成了最初的答案。
他……就凭他杀我时的表现,我觉得他之后还能活着都是奇迹了,至于他心里的想法,我……我不知道。
我没法去设想。
我想不出来。
我不敢想。
怎么能让他回忆那些过往,甚至亲口讲出来?
“别,别说……”我听见自己声音打颤,简单几个字都讲不利索:“你别去想,不用……”
他眼神动了动,突然脱下外套,批到我肩上来,将我顺势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我一愣,知道他误会了,以为我的颤抖是因为冷,正想推开他,只听他又叹了口气,手在我腰上捏了一把,低声道:“也不多穿件衣服,冻成这样,不带你回去怎么行。”
“……小哥。”
我想说我不觉得十分冷,反正冷也不碍着什么,我都不打算活了,冷热又有什么关系。
但我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安静地靠在他身上,品味那股温暖安然的香气,心里微微一动,似乎有什么坚硬的防线松动了一下,露出缝隙。
“吴邪,你听我说。”
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审慎地组织着语言,我知道他并不擅长这种解释工作,尤其当它们涉及感情方面时。我俩上一次在这间主墓室里单独相处时发生的事,对彼此都是太过强烈的冲击,如同烙在生命里的伤口,永远不能愈合。
“那时候,我也想到了死……除开这个念头外,没有其他想法了。”
我皱起眉头,打断他的话:“别说了,你别再回忆那些,都过去了……”
“嗯,过去了。”他搂着我,保持刚才的姿势,声音中奇异的有一股暖意:“你还在,它们就是过去,可如果放你在这里,它们又会回来。”
这是在威胁我吗?我本能地反驳,他什么时候也学会用这种手段了。
“带着你的头离开后,我回到族里,给他们看过,然后我走了。”
他似乎没有察觉我心里那股不甘的小火苗,继续说着,声音平静,甚至带有一点笑意,仿佛在讲一段早已走远褪色,属于别人的老旧故事。但他放在我腰上的手轻轻颤了一下,让我捕捉到他淡然下潜藏的深浓痛苦,好似一道伤口,表面上暂时痊愈,但内里随时可能再度发炎化脓,由内向外的整体烂掉。
我能肯定,这种痛一定超越了他的承受力,应该说超越了任何一个正常人的承受力,强大如他,也在那二十年里生不如死,备受煎熬。
他说他甚至想到了死……
我打个寒颤,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想用我冰冷的手给他温暖和力量,我……我也不知道这会儿自己究竟怎么想的,我依然不愿回去,但又好像对“死”这件事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求了,因为在自己的罪行之外,我开始关注到另一些东西,一些不断影响我,塑造我,让我不得不面对和考虑的东西。
比如……他的想法和感受。
“……我其实不太记得是怎么离开的,离开族里后去了哪里,怎么过去的,那段时间,持续了几个月吧,我的记忆有些混乱,精神状态也不好。”
他继续说着,每吐出一个字,我的心就跟着抽一下,平静的诉说里包含着让我心惊肉跳的力量。
“现在能想起来的清醒时刻,是有天我突然觉得很累,身上到处都疼,然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张家楼里,广西那个,我们当年一起闯过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那里,或许因为你在那儿救过我的命。”
他看着我,然后将目光移开:“我怀里抱着你的头……头骨,皮肉已经不见,关于这段时间的事,我记忆很乱,具体也不说了,之后……”
我呆呆看着他,听他又道:“我发现自己身上都是伤,那时候想着或许就这么死了吧,但我躺在黑暗里,跟你的眼眶对视时,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我又慢慢想起来,还有事没做完。”
“……是对张家的责任吗?看守青铜门?”我小声问。
他摇头,说出我意料之外的答案:“那时候并没想到具体的事,更像一种感觉,我开始想,拼命回想关于你,你和我的一切,想这些年……把所有关于你的内容都理清楚,然后我渐渐意识到,记得你的人不多了。”
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吴邪这辈子不算长,家里人没剩几个,然后你就这么死了……”
他抬起头,看着顶上散发着惨淡青光的骨质物,长长叹了口气,我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屏住呼吸。
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角色悄然对调,我变成了安慰者,倾听他的讲述,努力想让这些又苦又重的记忆平息,不给他太多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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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一阵,我握着他的手,捏得很紧,大气也不敢出。倒是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然后将手掌覆下来,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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