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叫吴邪?是爷爷告诉你的吗?
我想朝他发问,嘴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巡游,从上到下,仿佛一把刀穿透皮肉,森然游走在我的骨头上。
我想起梦里那把属于他的刀,漆黑,沉重。我开始感到不舒服,他的目光是那样警戒而陌生,带着无论如何也遮不住的疏离冷淡,让我醒悟他毕竟是初次见面的客人。
我后退开,低下头,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失态实在不应该。
或许我的确在梦里,在真假难辨的记忆中与他有过很多接触,但实际上——实际上我们仅仅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我不该冒犯客人。
“对不起。”我向他轻声道歉。
他似乎愣了一下,脸上依旧毫无表情,爷爷从他身边越过,站到我们俩之间,想调解此刻尴尬的气氛,却又无能为力。爷爷看他的眼光带着畏惧和迟疑,就像那年我闯祸后,他看着从昏迷中醒来的我一样。
沉默在房间里持续了许久,终于,这个男人转身向外走,没有再跟我说一句话,没有多看我一眼。我才发现,他手上还提着一个漆黑的包。
爷爷追着他出去,房间里再度只剩我一人。
雨似乎变得更大了,在轰鸣肆虐的暴雨中,我听见飘过几缕断续的话音,是爷爷的声音。
“族长……你不再进去看看他?”
……
“……吴邪他,他……”
……
爷爷的声音逐渐消失在风雨中,回应这一切的只有沉默。
客人要在家里住几天,爷爷吩咐我多做一个人的饭。我连连点头,心里又兴奋又激动,与这位客人初见时的小小尴尬早已消散,我知道是自己冒犯他在先,也难怪他不想跟我说话,怪不得他。我只希望他不要生气太久,不要往心里去,然后早点跟我熟络起来,告诉我外面的事,告诉我他自己的事,还有,还有……还有那些依然是梦的梦,和伪装成了记忆的梦。
它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梦里的人出现在眼前,在我的生活里,这总不会是毫无意义的,对吧?
我花了十二分的力气将晚饭弄得格外精致可口,整整齐齐摆上碗盘,准备用我的最好水平招待今生唯一的客人。布置好后,我惴惴不安地请爷爷叫客人用晚饭,爷爷去了,回来时却依然只他一人。
客人说在房里吃,我给他端过去。
爷爷声音似乎有点沉重,他将饭菜分好,端进了客人的房间,我孤零零留在桌边,突然没了半点食欲。
接下来的整个晚上,我都没再见到客人,爷爷也没有因为客人到来而做任何其他安排。夜幕降临后不久,我们像往常那样各自回房歇息。
躺在床上,我嗅着熟悉的香味,满脑子都想着他——我的客人,我的梦中人,我记忆里亦真亦幻的存在……又温暖,又恐怖。
我合上眼睡去,梦境再次降下来。
3|
我梦见自己在漆黑中行走,手电发出昏蒙光线,随着步伐一下下晃动,这光稀薄而朦胧,照亮脚下一方冷硬的青砖。而在我身侧,矗立着由同样青砖构成的墙壁,像两排沉默的卫士坚守着时间的秘密,整齐伸向远方。
这样的场景我不是第一次梦见,熟悉得如同对自己的身体,我想我曾经一定做过这样的事,来过这样的地方。
这是梦,或许更不仅仅是梦,它们悄悄变质,一丝丝融入我的记忆,在我**涸的生活中注入了异样的颜色,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吴邪,怎么停下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一听这声音,我就禁不住浑身紧绷,僵硬地回过头去。
是他,是胖子。
梦里,我看见自己打着手电的手微微发颤,青白色光线照到他身上,让他胖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骇人。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嗓子里窜过一阵腥甜。
不,胖子并没有朝我怒目,我感觉害怕,只因为我心里有鬼。
我多次梦见在这样的环境里行走:隐秘的地下,黑暗的甬道,几乎每一次,我身边都有这个胖子,我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只好叫他胖子。
胖子跟我似乎是老朋友了,说话大大咧咧,口无遮拦,乐天派的性格常常带来欢乐。他并不是一个有口无心的傻大个,相反心思细密,敢说敢闯,有他在,我和那个男人之间总不会冷场。
我们三人时常结伴行动,不论在漆黑昏暗的地下,还是光怪陆离的地上。我们仿佛分属于三种不同的颜色,各有优劣,但组合到一起,便幻化出千万种可能。
我曾在一个梦里听人说:你们三个是铁三角,分不开的好哥们儿。
铁三角,我喜欢这个词,我也很喜欢这个胖子,他就像我真正的兄弟。
因此我现在才那么怕他。
我害怕再次看到他,害怕他知道我做过的事——尽管那来自于另一个梦境,这个梦里的胖子不可能知道,但我就是害怕。我直觉这些梦之间并没有明确的分野,而是密切相关,就像一棵树被截成好几段,它们终究属于同一棵树,有同样的脉络、走向,以及同样的归属。
故事的结局是不会改变的,这让我感到无比害怕。
胖子还是那个胖子,是我在无数个梦境里遇见的胖子,他对我绝没有半点坏心眼儿,我们比亲兄弟还要亲,彼此过命的交情,胖子,我的好兄弟。
可是,我却对不起胖子,对不起……
“发什么呆呢,吴邪。”梦里,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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