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颤抖,只觉手脚发软,巨大恐惧滔天而来,令我摇摇欲坠。
“当啷——”
手一松,一个酒杯落到了地上。
“吴邪?”
突来一声呼唤,似乎就响在耳边,我浑身猛一震,赶忙回头,惊见闷油瓶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
“你……你怎么来了?”
我结结巴巴地问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蹲到了地上,一头的冷汗,三个杯子歪倒在地上,万幸没有打碎。
“我听到声音。”他语气平静,目光停留在翻倒的酒杯上,显然,是刚刚那一声惊动了他。
“哦,没事,没事……”我慢慢站起来,尽力做出平静的样子,顺手把地上的三个杯子捡起来放到水槽里,又从柜子里另外拿了三个。
这时他走过来,在我身边站定,朝我伸出手,我以为他想接过杯子,朝他递过去,他却让开了,牵起我裹着绷带的那只手细看。
这是……看我有没有受伤?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灯光那么暖,他靠得那么近……方才的恐惧和慌乱刹那间烟消云散,只有来自他的气息和那股令我安心的香味默默萦绕,我感觉自己要醉了,比方才嗅到的酒香还要令人沉迷。
“没事的,小哥。”我有些不好意思,悄悄抽回手,又不是小孩子了,皮肉伤而已,哪需这么小心翼翼的。说不清是满足还是感动,我的脑子也就这么活络起来,一些并非事实,但又顺利成章的话随之溜了出来。
“我刚忘了手包着,本来也就一点疼,张大了点,想一次把三个都拿出来,结果滑了,没事儿。”
“嗯。”他没有追究这个问题,从我手里接过酒杯,拉着我走出厨房,回到餐厅。
炸裂开的酒香已在空气中变得温润,也越发浓醇,灯光似乎为它们加了温,让它们在这个深秋的夜里变成了不可见的光点,夏夜萤虫一般在我们身周悄然沉浮。
爷爷半眯着眼,靠在椅背上,嘴里哼一首不成调的曲子,头随着节奏轻点,惬意而放松。这曲调我似乎听过,却怎么也听不分明,我感觉自己从没见过他这样,这一刻,爷爷似乎褪去了所有严厉和冷峻,完全变成了一个和蔼亲切的老人。
为什么?
因为今天的晚饭和梅酒,还是因为他终于可以离开,去祭奠那位逝去的老友?
透明的玻璃杯很快斟满了,三杯酒盈盈其中,映着灯光,泛起一层令人迷醉的金泽,似乎那些无所不在的香味也有了形状,化作杯中细密的泡沫,在我们眼前翩翩起舞。
爷爷首先举起杯,他是我们三人中的长者,至少外表上看来是这样,由他开启酒局最适合不过。我也将杯子微微抬起,等待他碰杯痛饮的指令,可是……爷爷并没有继续下去,他对着头顶暖热的灯光举起杯子,动作便停顿了,双目透过棕红色酒浆盯着散发光明的那一点,久久不语。
爷爷?
我有些疑惑,去看闷油瓶,他静静坐在那里,容色平静,似乎爷爷的举动完全在他预料之中。
“这第一杯酒……”
爷爷叹口气,朝空中说:“第一杯酒不该我们喝,该另一个人喝才对,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只能……遥敬给他了。”
什么?
我一怔,心里满是茫然,什么另一个人?还有谁?我目光游动,除了爷爷、闷油瓶、我之外,这里还应该有第四个人吗?
如果有的话,他会是谁呢?
爷爷往空中遥祝了三次,缓缓放下酒杯,微微一顿,然后起身走出去,一直走到大门口,开了门,将这第一杯酒倾倒在门前的地上。
“十年陈酿,恰好给快十年不曾回来的你……你才是最该喝这坛酒的人,你酿的呀……”
爷爷的声音被夜风送进来,断断续续,飘飘渺渺,听不真切。就在他起身离席的时候,我也站了起来,尾随他走向门口,最后停在距他两三米远的地方,不敢再靠近。这一刻的爷爷身上,似乎有一层不容侵犯、不容亵渎的光环,是我这罪孽满身的人决不能窥视的。
谁?
是谁十年没有回来?
这杯酒……爷爷到底献给了谁?
莫名的,我心中浮起一股悲哀,这无名的伤感是那么强大,就像那年西山上的暴雪,将我轰然击倒,粉碎我自以为已高高筑起的心防,令无数悲伤、痛楚、怀念和悔恨奔流而出,像一股股巨浪,冲得我摇摇欲坠。
看着爷爷落在夜色中的背影,我感觉自己似乎同时看到了另一个人,他和爷爷很像,很像,几乎就要像那两座大山一样完全重叠到一起,但他们终究是不同的两个……
春花秋月,夏雨冬雪,时间一年年悄然溜走,我眼中的那个身影却一年年越发清晰,从陌生人变成了血脉相依的亲族,然后在某一天戛然而止,玉山碎裂,乱雪纷纷……
“啊,你出来做什么,回去吧。”
不知不觉,爷爷已结束了这类似祭酒的行为,回转房内,他站在我身边,朝我微微一笑:“再不吃,肉都要冷了。快过去吧,别让客人久等。”
话语亲切,言辞诚恳,那个影子忽然间就碎了,碎片扑到眼前的爷爷身上,与他的笑容合为一体。
爷爷……
我看着爷爷,说不清心中又苦又酸的滋味究竟来源于何处,思绪中那一场场巨浪已退,留下无数情感余波,我站在记忆的海边,浑身湿透。
闷油瓶没有跟过来,依旧坐在餐桌边,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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