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蕙听了心头一热,眼里闪出泪花。她马上侧过身伸出胳膊,徐曼也转过身,让田小蕙搂住她的脖子,两个母亲在酣睡的孩子面前,无声地亲吻了一阵,然后又各自靠回到原来的位置。田小蕙问道:“徐曼,你有没有留意到我们办理酒店入住的情节?”
“啥情节呀?”徐曼有点茫然,不答反问。
“就是没有标准客房而给我们安排了大床双人房呀。”田小蕙说。
“这有啥好留意的?很正常呀。”徐曼不解。
“对呀,徐曼。你看啊,两个女人入住一个大床双人房,尽管我们带了个孩子,但谁也不会认为有啥问题,是不是?我想,即使就我们两人入住,人们也不会在意的。我们的文化传统历来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如果一男一女婚外偷情,入住酒店肯定战战兢兢,生怕被人发现不正当关系。但两个女人就不同了,究竟她们是情人,还是同事、朋友、闺蜜,又或者是本家姐妹,没人会去分辨,没有会去质疑,大家都习以为常,不是吗?”田小蕙说道。
“你想说明什么?小蕙。”徐曼问。
“徐曼,我在想我们的生活怎样过的问题。我知道,拉拉的道路一定很艰难,因为同性恋实在是超凡脱俗,太离奇,太不可思议,让人们很难接受。而且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同性恋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知道有这么一个特殊群体,但很少见到活生生的例子,因此谁都无法设想,真要与同性恋人士发生不可避免的社会联系,自己会表现出怎样的态度,又会采取怎样的行为。因为对整个社会来说,同性恋毕竟还是既陌生又遥远,以至于哪怕两个拉拉走到它面前,只要不公开身份,她们还是被当作普通人一样看待,如同我们今天被酒店无差异地热情接待。徐曼,你不觉得这件事耐人寻味吗?”
“哇!”徐曼发出一声惊呼,又赶紧用手捂住自己嘴巴,怕惊醒了小磊。她看了看,孩子仍然熟睡,毫无影响。然后,徐曼才说道:“小蕙,你不断让我耳目一新!我记得在田心公园里跟你说过,你身上潜藏着比我更多的世事洞明,现在我越来越确信这一点。你不仅善解人意,而且观察入微。不,应该说,没有观察入微,又何以善解人意?好了,我不说了,我要继续听你分析。”
“表扬的话听起来就是舒坦。嗯。啵一个。”田小蕙用嘴唇做了一个吻的动作,然后继续说道:“通过这件事,我发现了某种可能性,两个拉拉其实有机会,不动声色地在同一个社会里,不受**扰地展开她们的共同生活。而且你会发觉,她们这样的生活,并非想象得那么困难,无须如履薄冰胆战心惊,只不过顺其自然而已。除非她们非要在天边划出彩虹,逼迫这个社会立即照单全收,专门为同性恋群体鸣锣开道。将来不是不可能,但目前看为时尚早,不如走一步看一步,过好自己的生活再说。用流行的话讲,,不作死,就不会死。说好听点,就是低调做人,万事亨通。我们本来就不做损人利己的事,而是想过我们渴望的生活而已。我觉得,我们可以做到。但我这样想,徐曼,你觉得会不会太市侩了?”
“小蕙,我不觉得市侩。相反,我认为你看问题非常通透,又切合实际。看来,在同性恋问题上,我是过于悲观了。”徐曼说道。
“而且,徐曼,”田小蕙继续发挥,“作为拉拉,这样一种相机处世的生活方式,未必就是掩耳盗铃。因为这个社会还存在一种更大的可能性,就是它必然地走向多元化,以更富有弹性的宽容体制,容纳人们参差多态的生活方式。我记得好像哪个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参差多态乃幸福之本源【注1】。我觉得,目前中国的最大特征就是,它是一个开放的社会。我不知道这样概括对不对?但我觉得是这样。因此,我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小蕙,你也讲累了吧?我建议睡觉。因为我们可以安枕无忧了。”徐曼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见罗素《西方哲学史》,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下卷第四章《埃拉斯摩和莫尔》,40页。
第17章 人情练达即文章
小磊睡到将近中午。徐曼办理了退房,二人带孩子在酒店内吃了午饭,然后送去给丁建军。丁建军告诉田小蕙,春节他带儿子回贵州遵义老家,还答应等他们父子回来后,让田小蕙接小磊去趟中山,跟外公外婆一起过正月十五。田小蕙很高兴,回程由她开车,一路上跟徐曼聊个不停,但说了更多话的人,反而是徐曼。
“徐曼,我觉得在孩子问题上,老丁比杨广志强了太多。”田小蕙说。
“是的。”徐曼赞同,“很明显,老丁比杨广志豁达。”
“这不是豁不豁达的问题。”田小蕙提出异议,“孩子是孩子,父母是父母。父母之间有什么问题,属于夫妻之间或者婚姻本身的问题,应该跟孩子的问题区别开来。”
“小蕙,你这样讲,道理是有的。不过实际上,两个问题很难截然分开,它们都属于家庭问题。从法律意义上讲,夫妻之间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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