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松松垂下,左脚狠狠却跺在他的脚上。
他抬起头向山下望去,决云的面孔已愈来愈近,仿佛就在裴极卿眼前,两人身上都落满白雪。
傅从思则像没有感觉一般,一张地狱修罗般的面孔急速放大,他紧贴裴极卿,高举火把,向着山下晃了几下,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扭曲的大笑——
“皇上!我把这个天下让给你!看你能坐多久!郞决云!你这个野种!”
嘶哑的骂声与火焰的烧灼声在耳边响起,裴极卿恍惚回忆起一个故事,两人头顶落满白雪,就算是一同白头了。
他慢慢闭上眼睛。
“嗖”的一声响过,一只箭矢飞来,火折如同流星随箭飞走,宴月一步跨上山顶,天子剑于晨曦中一晃,松松割断裴极卿身上绳索,决云揽住他的腰,将人拉上马背,牢牢锁在自己身前。
他的剑锋向前一指,马蹄之下,傅从思神智尽失,眼睛中逐渐漫出血丝,最后如挺直的松柏般倒了下去,老王爷额角沾着血迹与泥土,颤颤巍巍的向他爬去。
傅从思瞪着眼睛,笑着望向天空,雪花愈来愈小,最后缓缓停住,厮杀声渐渐远去,空气中只留下老王爷如孩童般的哭声。
一轮艳阳升上高空,四方上下一片明澈,远处皇城的金顶红墙连成一片,萧挽笙与禁军守在宫门,林辰带领百官站在金銮殿前,等着贤王回宫接旨登基。
山下,赵德钦已然战死,王玥手持虎符跨于马上,大周军队皆着黑甲,铮鸣声里,尽数下跪。
决云回身,天子剑上龙纹流光,仿佛即将腾跃而起,身后军士一齐下跪。
裴极卿不仅浑身鲜血,血管里的热血都开始沸腾,他忽然想起离京之时,小小的决云许下的承诺。
接着猛地跳下马背,一瘸一拐的向后跳了几步。
决云刚想将人拉回来,那人已抬起一双潋滟无比的眼睛,微笑高声道:“参见皇上。”
四下军士一同伏地,三呼万岁。
“平身。”决云迅速下马抬手,“今日战胜反贼,京城重回安定,各位都劳苦功高,理当lùn_gōng行赏,但大家都有负伤,请先速回营地。”
士兵起身,各自欢呼着离开山峦,大炮也被一一撤下,老王爷颤颤巍巍起身,将傅从思的尸体抱在怀里,他低下头去,轻轻蹭着儿子鲜血淋漓的面孔,用脸颊将他的眼睛阖上。
“傅从思害死太上皇,这本是十恶不赦,可他已然身死,便对遗体、家眷不再追究。”决云望着老王爷,沉沉道:“算是晚辈报答您大义灭亲,去将他好好安葬吧。”
“儿子,咱们今日不读书。”老王爷根本没有抬头,他的声音抑扬顿挫,仿佛在哄着孩子,“爹带你去春游,带你放风筝咯~~”
兵士走来,将风烛残年老王爷扶上马车,直到最后一人离开战场。决云站在山巅上,望着盛大朝阳蓬勃升起,满山白雪泛上金色。
夜尽天明,冬逝春生,江山又是一年。
裴极卿一瘸一拐的跳到他身边,微笑道:“皇上,怎么不走,宫里还等着您接旨。”
“裴叔叔,你看。”四下终于无人,决云索性将他抱起来,抬手指向远处的京城,“我回来了。”
“是呀,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我的决云了。”裴极卿笑容满面,有点妩媚也有点猥琐,“别叫叔叔了,你的亲叔叔都死了,不吉利。”
“爱卿。”
☆、第92章
七日后的清晨,京城钟楼上,一座跨越千年的铜钟正在被缓缓敲响,声音绕过了城池的每一个角落,彻夜赶工的织造局终于休憩,连夜将新制龙袍送往贤王府邸。
宫门外一片肃穆,整整连续一月的大雪终于停下,艳阳高升,笼罩在乾清宫金色琉璃瓦之上,映出万里光华。
傅允珲颓然站在正大光明匾额之下,他的面色煞白,已撑不起身上的沉重龙袍,晚晴身着整齐宫装站在角落,腹部隐隐显怀。
群臣立于大殿之上,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接着各自起身,文武分列。
裴极卿身着绯色官袍立于队首,手中端着一只黑漆托盘。
“宣……贤王进殿……”傅允珲咳嗽几声,从衣襟中取出雪白手帕遮掩,“圣旨……”
宦官列队,声音在殿阁之外交叠回响,晨曦日光影影绰绰,白雪逐渐消融。
决云在宦官的带领下进入大殿,他身着明黄王服,肩上刺绣彩织团龙、日月纹章,腰侧天子剑古朴厚重,俨然天家威仪。
“朕在位十一年,受反王傅从谨挟制,德行有失,愧对先祖英灵。夫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
宦官的声音尖锐刺耳,傅从珲依旧在咳嗽,裴极卿没有抬头,余光望向那雪白绢帕,隐约可见上面的浓稠血丝,记得昔日在这里上朝,太子傅允珲曾站在他身前,侃侃而谈。
罪有应得,他没觉得有什么遗憾。
“……禅位于贤王傅允玦。”
宦官的声音停下,傅允珲缓缓转身,最后望了一眼这个曾让他野心蓬勃又噩梦连连的皇位,随即解下天子冕冠,将它放进裴极卿手中托盘,群臣再次三跪九叩,他没有回头,步伐极快,甚至等不及决云照例的推让,仿佛卸下重负,不再留恋。
决云缓步走上皇位,掀起衣袍,接着在龙椅上坐下,宦官接过托盘,缓步上前。
决云捧起华丽冕冠,将它牢牢戴在头上系好,象征帝王威仪的十二旒整齐垂下。他透过十二旒望去,裴极卿正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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