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也没抬,淡淡说了声没有,便不再多话。我见她似乎不愿多谈便也不作打搅。
接下去几日她每到晌午便给我换药,然后兀自搬张竹椅坐在门口,什么事也不做,就这样坐着,一坐就是一日。有时给我换完药便离开了,一离开又是一日。她换药时从不说话,平时也少得可怜,为人清高冷淡。不过幸亏有她,我的伤才能渐好。
就这样过了半月,一日,她突然带回一支笔,我觉得眼熟,似乎在何处有过一眼之缘,却如何都想不起来。自那日起,她便不再出门,日日在屋门前抚笔垂目。
我终于能下地走路,昔日听闻这纯阳的竹林整年都在落雪,是中原一绝,可惜一直没时间来赏,想不到第一次来竟是如此情境。我在窗口眺望片刻,见她还坐在屋前,便缓步踱至其身边,轻声道:“在下的内伤已愈了大半,多亏姑娘。”
她轻轻嗯了下,柔柔抚着怀中之笔:“我的医术是一个万花谷弟子教的。”
我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我终于想起来这支笔是在何处见过。我道:“我也见过一个癫狂的万花弟子。他告诉我,他在找一个人,可他记不得要找的是谁了。”
她抬头看我,可能是阳光刺目,她眯着眼:“是吗?”说罢她又低下头,那一瞬我似乎看见一滴晶莹之物从她眼角滑落。
一月后,我离开纯阳宫。她没有来送我,依旧如往日抱笔观雪,我遥遥望了眼,那成片的雪像是从苍穹落下来的,雪中,木屋前,如画。
……
朋友的师父停了下来,长长舒了口气,笑道:“那之后我回了藏剑帮衬师傅襄助唐军,也再没见过那位坤道。”
我也搁下笔,揉着发疼的手腕,这分明是一个故事,抑或说是一个与我无关的历史,可我却觉得心中难以言喻的压抑,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上。朋友坐在一边也垂着头不言不语。
“徒儿。”他突然开口,“把我带来的那坛酒拿出来。”
他摸索着从朋友手中接过那黢黑发亮的酒坛:“这就是傲血当年给我带来的那坛酒,那么多年了,我一直未喝,想来较之当年应该味道更好了。”
说着他左手一拍,封泥落地。
朋友给他满了一盅,他二话不说仰头便喝,数十年的酒,不是一般的烈,半坛下去人就开始昏沉了。已是入夜时分,朋友扶他回房去歇息,走时他扭头对我说:“余下半坛,送给你了。”
我愣愣应着,心思却没在酒上。
后来,他好像真的忘了很多,他问我是谁,问他徒弟自己为何在此,当看到他徒弟抄录的手札时……
他问,李傲血是谁……
……
寅月二十晴
朋友与他师傅走了,连夜离开的,甚至没有与我打声招呼,只留下一封信。
信是朋友的字迹,可语气却不像是他的,信中说已到梅开时节,他们要赶着回藏剑山庄赏梅,免得让故人久等。
我将这封信夹在手札里,一同收藏起来,大概他真的忘了,可却如何也忘不彻底。
那坛酒我本不当回事,这下却不敢喝了,只将它重新封了放在屋中一角,不去碰它。
朋友走后不多日,一个多年未见的莫逆来我处,这也是个酒坛子,见我屋中有酒又怎会放过,他闻了闻我珍藏的半坛酒,脸色倏然一变,矍然惊动:“这酒哪来的?!”
我告诉他是一个朋友送的。
他抱着酒坛怔怔盯着,喃喃道:“这是我师叔独门所制的醉生梦死,喝了便能忘情忘恨,弗记弗念,可师叔死了很多年了,那之后我再没见过此酒。只记得最后一坛他送给了一位天策府的将军。”
我问:“可是李傲血将军?”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只记得那位将军来讨要此酒时,说过大致这样的一句话:‘我手中□□能保重要之人周全,全不能断其苦楚。还望不吝赐酒,让我带去给那重要之人,若能令其忘了我,也不枉我辛苦走这一遭。’”
我听着,右手不自觉攀上书架一角,摩挲着那最边上的一本手札,久久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后记】
他又道:“赠酒之人,可是来自藏剑山庄,却只背一把轻剑?”
我点头,他动了动嘴,却无声,片刻后才道:“藏剑山庄叶问水,安史之乱中重伤险不治,幸得高人所救,却因伤势太重,从此无法再举重剑。一年后,单枪匹马以一把轻剑潜进敌营,击杀数个狼牙著名将领,所经之处狼牙贼人尸首遍地,令敌闻风丧胆。有传言说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故友报仇,想来这故友便是那位将军了。”
终于大结局了,短短两万字写了三个月。身心俱疲……
不过终于圆满了!
谢谢不嫌弃我更新那么慢还追着的读者(虽然木有几个),但还是很感谢,忍不住要对你们致以崇高的敬意!么么哒
下面会挖个古言长篇……那个绝对不会更那么慢的……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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