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太亲近。
舞会继续中,演奏乐团据说是国军俘虏过来的。方孟韦不想谈这个,穿着美式军装,僵硬地坐着。
他旁边坐下一个人:“年轻人,不去跳舞?姑娘们都在看你,总不能让女士来邀请你吧。”
方孟韦转头看他。清癯的老先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上嘴唇留着一个日式的方块仁丹胡。他对着方孟韦笑笑:“我叫王学文。”
方孟韦当时并不了解他是谁,只能趄身:“王老先生。”
王学文很和蔼:“你为什么不跳舞?延安的姑娘不漂亮吗?”
方孟韦微微有点脸红,表情还是绷着:“并不是,我不怎么会。”
王学文摇头叹气:“我老头子倒是会跳,没有姑娘愿意跟我跳呢。”他打量方孟韦:“年轻英俊知慕少艾的年纪,不要这么死气沉沉。”
方孟韦动了动嘴唇。
“怎么了?还是你有心上人了?”
方孟韦沉默。
“哈哈,有心上人了。好,很好。”王学文跟着音乐节奏微微晃身子:“你这年纪正好,不要荒废,要谈恋爱。”
“……啊?”方孟韦一愣。
“爱情。”小老头很严肃一握拳:“叫人生叫人死,的爱情。你要是迎脸撞见了,就一把薅住,不要让爱情跑了。”
方孟韦终于绷不住了。这些人……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王老先生,你……让我想起一个故人。”特别是这个满嘴没溜的德行……
“哈巧了,你也让我想起一个故人,特别是你这个视我们如病毒誓要忠于自己信仰的神情。”
……那肯定不是一个人呐。
王学文摇头晃脑:“一九二七年在武汉的时候,也是你这样年轻英俊的小军官,恕我冒味,小少校今年多大?”
“……十九。”
“哟,那会儿他比你小呢,刚十六。大高个子,对着我虎着脸,还拿枪比划我。啧,兔崽子。”
方孟韦看着跳舞的人,随团的国军军官也下去跟着跳了。姑娘人数不多,有些人开玩笑似的,男的和男的跳。国共抱着跳舞,简直天下奇景。
“你说,这有什么区别。”王学文看着舞池里“和乐融融”叹气。
方孟韦心里警惕起来。他在三青团受训,早就知道共产党的套路。和人谈心,谈着谈着就绕进去了。所以他一直绷着,和共产党都不来往,一句话不说。
“无关主义。有关利益。”方孟韦很生硬。
王学文一愣,大笑起来,甚至压过了乐队,“嗷哈哈”的声音引得大家往方孟韦身边看,方孟韦绷着嘴,一路从脸红到脖子。
“您……别笑了。”
王学文咳嗽两声:“没有没有,当初那个小军官说过和你一模一样的话。”
方孟韦知道延安的生意盎然。只是不知道这生意能保持多久。
“有没有区别,等着看吧。”方孟韦笑一笑:“愿咱们谁都别让对方失望。”
凌远十一点回家,家里静悄悄的,客厅窗帘也没拉开,阳光进不来。凌远蹙着眉轻声道:“熏然?亮亮?”
主卧有动静。
凌远换了鞋子洗了手蹑手蹑脚走进屋——李熏然竟然还在睡,裹着被子一脸天真可爱。亮亮盘腿坐在他身边,在玩自己的小脚趾。抬头看见凌远,可怜兮兮道:“院长,饿。”
凌远刷拉拉开窗帘,李熏然蠕动一下,伸手挠挠脸,睁眼看见凌远穿着外套站着,吓精神了:“几点了?”
亮亮严肃:“十一点十二。”
凌远无奈地看着李熏然:“早饭不吃,不要胃了?”
李熏然揪着被子对着凌远使劲眨眼。
“不要卖萌。”
“院长,叔叔说带我去撸串。”
“啊啊啊你这个小叛徒!”
“都闭嘴起床!”
第30章 一只风筝
民国三十三年八月三日 晴
有幸得见周先生。
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世上本应该有这样的人。
李熏然又拆出几页日记来。凌远不让把本子拿回家,所以他揣回来复印件。反正凌远有政策他有对策。
鸡飞狗跳吃完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李熏然拿着几张a4纸神秘兮兮:“这个周先生,是那个周先生不?”
亮亮很专业地审视:“肯定是。”
凌远忙着洗碗,没搭理他们。
李熏然很赞叹:“不知道这位警察先生到底什么来路,居然见过周先生。”
民国三十三年,八月四日。
中英美联军攻克密支那。西道终于打通。
方孟韦尚在延安,却一点没耽误得知这一消息。他震惊又毫无意外地发现延安这个被重重封锁极度贫困的地方,信息完全不滞后。
《美国租借法案》是蒋先生手里的大棒,美国的援助,说掐就掐。对龙云如此,对共产党也如此。然而即便国军本身,除了嫡系部队,也没有沾到多少美国援助的光。包瑞德是个很讲实话的人,他和共产党的领导人们一起蹲在房檐下晒太阳,非常直接地用京腔拉长调子揶揄国军。他不需要一个国民党军官给他当翻译,所以他表达思想挺自由:“国民党军队行军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士兵走着走着摇摇晃晃倒下来就死了。军队开过去,就踩着前面倒下的人。”
方孟韦很尽职尽责地站在一旁,穿着打扮整齐严谨,在以土色为基调的延安,亮出他这么一块儿来,格格不入。
周先生曾经和他聊过,问他关于美国的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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