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再一次停靠站点。匆忙跳下车的金泰亨几近是落荒而逃。顾不得别的许多,他拦一辆taxi催促司机大叔加速,要
快一点、再快一点地把那个人抛在身后。
巷尾等待的人早已不见。狠狠甩上门的金泰亨冲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霎时冷水劈头盖脸浇过头顶,迷糊眼前世界。衬衫裤子仿佛大雨倾盆般湿淋淋黏在身上。可他留在脸上的亲吻仍隐隐发烫,经久不退。
田正国。
和他第一次偶然相遇在酒吧,小粉丝热忱恳切的神情叫他不忍拒绝。第二次默然纵容他在一旁自习,小学弟认真无辜的态度叫他不得推拒。第三次公园教他练板,新滑手严谨刻苦的精神叫他无法放弃。时至今日,金泰亨竟不知是该怪田正国没脑,还是自己太无心。
他百般招惹,他刻意纠缠,他悉心为自己留意工作,还不忘嘤嘤嘤地撒娇卖萌。他甚至在不经意间,已开始渗透进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而这一切,自己早该知道。
慢慢缓和心跳的金泰亨关掉淋浴,随手扯过毛巾擦去刘海水滴,就那么湿透了跌进床铺,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恐慌。不可名状的恐慌似蝗虫啃噬内脏,残留下空洞的躯壳,任凭这世界潮起潮落。
无法否认,曾经的金泰亨和郑号锡之间的确存在着那么些不明情愫,以至于三年来他仍对他念念不忘,心怀幻想。
可这样的陪伴与感情终究归属异类。他对世人并不抱有被理解或被接受的希冀,更不敢奢求能得一人与子偕老。卑微如他,却也从未料到有一天就那样恍恍惚惚遇到同类对自己说了,喜欢。
他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他清楚喜欢背后的含义吗?
他才十九岁那么年轻,会明白喜欢不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而要坚强勇敢,收敛脾气,彼此扶持,同命共体地面对这个世界吗?
人生还有那么长,单凭这点微薄的喜欢,又能支撑耗度漫漫几个三年。而十九岁的他粉墨登场,嬉笑怒骂演完这一套唱念做打,潇洒一甩袖,余下对白依旧是自己独自的戏。到那时,又该怎么样一副滑稽面孔、失调音腔,来博满堂彩。
害怕吗?金泰亨扪心自问。
原是不怕的。初生少年是狼,是虎,敢爱敢当。三年过去,虎狼叫现实掰碎牙齿,踩断筋骨,撕烂梦想。自此少年不怕摔跤,不怕出汗,不怕流血,不怕孤单,却唯独怕极了别人认认真真说喜欢。
他冷漠自持,默然处世,将真实的自己隐藏。没想到还是叫一个田正国短短时间内,轻易瓦解了高墙。
这样实在是不好,不好。沉思片刻的金泰亨兀自摇头。
十九岁的田正国可以崇拜滑板v爷,但绝不能喜欢上一无所有的金泰亨。
突然想起什么,金泰亨从床上一跃而起,抄起手机直奔客厅。他冲到台历面前,飞速翻找田正国留在日历上的号码。
快速按下输入键的手指簌簌发抖。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眼睁睁看着短信发送成功的金泰亨突然似彻底脱力般瘫坐地上,双眼茫然无神。
到底还是个感情用事的孩子啊。
没几秒电话响起。金泰亨看一眼号码,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接听。
“泰亨哥,还没睡吗?”他们从未打过电话,但没缘由的直觉是他。通话那端,田正国的语气仿佛只是约定明天一起去练板那般自然。
“嗯。”一时间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的金泰亨只得沉默。
“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吓到你了吧。”似是轻笑了的田正国带给金泰亨说不出的压抑。
“其实你想去美国……不止是为了比赛,对吧?”他语气轻松,然而微微上扬的语气还是不免似晨曦未顾及照拂的晦暗角落里溜出的老鼠,太轻易揭开其道貌岸然幕后的淡定。
金泰亨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回答。
“你还喜欢他吗。”
又是可怕的沉默横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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