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世人娶了妻子还纳妾,心里总觉得,既给了妻正房之位,有尊重和敬爱,便不算辱没明媒正娶的妻,而妾嘛,反正越不过妻去,然则妻子心中果真要与他人共侍一夫么,却不见得会深想。这都是一个样的缘故。你这样的女儿家尤其得看清这样男子的心,莫要他拿了自以为好的来哄你,就真认为这是待你好,要真好,也是你觉得好才叫好。”
温茹很想拊掌赞同,但瞧瞧水晶帘后的温行的神色,生生忍住冲动。思安还是那样和和气气的,说话循循相告,真的半点动怒的样子也没有,不过这一句句指着谁……温茹又抬了抬眼,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告辞了。
果然平时不生气的人真生气起来才最厉害。
她清了清嗓子道:“出来好一会儿,我也该回去了,带了孩子们一同来的,那院儿还没收拾。”
思安起身道:“那快回去吧,等哪日天儿好些,也带孩子们到湖上玩一回。”
温茹笑着称好,临去前用无辜的眼神望着温行,意思是她什么话都没乱说,劝不成思安不是她的错,思安的说的谁她也不知道。
纤云送温茹下船,思安遥望相送,见她登了岸才回舱里,自窝回暖榻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翻看最近才从外面买来的传奇本子。
整个儿只当没见到温行。
温行好笑,却真不敢笑,单怕惹恼了他。也坐在榻边,道:“已在温茹面前这样连篇累牍排揎我一场,好大的威风,还不能消气么。”
思安从书本后瞥出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少有这样赌气的,凛然不语,很有些生人勿近的样子,对温行也爱理不理。温行倒不觉得恼,反而因受尽他的缱绻温柔,一朝被他使了性子冷面相待,看得近不得,更勾出些心痒难耐。
又想他早些消平顺气,又觉他使性子这小模样倒有趣。
“不是答应你了,既不愿意过继孩子,给别人就是,兵符的事也不告诉大郎。”
正带着小幺儿们默默退出去的阿禄闻言惊讶地顿了顿,又低头继续退到门外。
其实,阿禄想到的,温行岂能想不到。他才是最忧心思安将来的人。连朝堂无妄的一丝丝牵连对思安都是凶险,有他在一日,自然能保思安一日,若一旦他去了,或病或伤或老,稍有闪失不再能一手把控朝政,思安会如同行走在薄冰上,轻易就跌入万丈寒潭。
幸而温睿对思安总怀有感激,可单凭感激不够。不管把思安的生死不管交托给任何人,温行都不放心,他要为思安将来寻找维系。
温睿会明白,即使思安曾是前朝皇帝,也不会对他和新朝造成任何威胁,可以一而再心无芥蒂地向他施予援手,并且,思安手上有足够的筹码,值得他重视尊重。
有一天思安也会变老,想到那时他有可能孤独活在世上,温行便不能心安,冯妙蕴送来的书信正给了温行一个提示。
思安可以过继一个孩子。
或者是冯妙蕴的儿子。这孩子虽身份尴尬,但本朝既以存留前朝皇室为仁义标榜,终那孩子一生,必定不会有什么大作为,朝廷也不会真拿他怎样。
思安将他过继为子,也许会让人怀疑,但温行有足够时间慢慢为思安盘算,还思安一个俞氏宗亲的身份,待时日渐久,思安与孩子的联系终成事实,旁人若要动思安就需多考虑这孩子一层。
温行打算从温氏远支中选个合适的女孩与那孩子成亲,待他们生下有俞氏和温氏血脉的孩子,就是思安的孙子。
或者思安不愿意要那个孩子,从温氏宗族中挑选一个过继也可行,只要节制得当,让他们必须仰仗思安,同时为思安养老。
当然,单考虑温睿和孩子还不够,谋划可以一步步来,时日尚足,终而能让思安即使独留于世也安乐无忧。
但只提过继一个孩子,思安就反对了,态度出奇强硬,绝不松口。
他少有什么坚持,但凡要有,便连温行也无法轻易扭转他的心意。
温行抽开思安手上的书本,将他细白的手腕都揣手心里,从耳际抚过他的面颊,咫尺相望,呼吸缠绵。
“怎么,我成了外面又娶妻又纳妾的男人,竟不能在你这儿讨好?”
思安眼睑颤动,抹不过温行蛮力,只好道:“有一就有二,这回你依了我,还有下回,下下回,我反正多不过你的心思和手段,你有的是法子。”
见温行启唇欲语,思安又道:“你对我好,十年百年地帮我周全,可不是比娶妻纳妾的男人劳心劳力得多。”
温行被他拿话堵了,也不觉气恼,只见他雪腮微鼓,不自觉将泄气和怨尤带在脸上,又要维持冷冰冰的样子,更多几分有趣惹人。
温行叹道:“你就是太死心眼儿,都帮你铺排好了还不行,还道你长大了多能想开些,不像小时候那样倔,难不成一辈子一条命都搭我身上。”
这话激了思安心中之逆,道:“你不喜欢我把这条命都搭在你身上么?什么大了,难道时日一久心也要变么,果真要变,不如当初我死了,你还能多念长久些。”
温行不想竟激出他这番决绝之语,责道:“休要浑说!这不是为了你往后都不用担惊受怕,我尚在时还好,只怕来日…你不要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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