幢幢屋楼静矗,家家院门紧闭。便有几家灯火,散落茫茫夜色,亦是影影绰绰,似墓碑前荏苒欲熄的香烛。
骆攸宁走在后头,乔荆牵着他的手。
他老觉得背后有人跟着他们,一会是高跟鞋踩出咄咄逼人的脆响,一会又是厚皮鞋踏着沉重骇人的闷响,更多的时候是孩童蹦蹦跳跳的动静,这些声音时有时无,可偏偏如幽灵般咬着他不放。
骆攸宁禁不住回头看了几眼,可身后静悄悄的,追着他们的唯有无穷无尽的夜色。
手电打出一束笔直的亮光,余光照着两侧杂草枯丛,时不时就会窜来只肥硕的田鼠亦或是游出条细头的小蛇。
男人在前头领路,他这一路都在同乔荆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
一会道:“你们要找的那户人家,在它尸骨从潭里找出来不久就从村里搬出去了。”
一会又道:“怎么着也是从他们房里出来的嫡亲子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干出了那样的事,村里人能轻易饶过他们家么。”
过了会又是连声直叹气:“唉,你怪我话难听,其实当初我也恨他们家,怎么就教养出那样的牲畜。”
更多的时候他把声音压得极低,骆攸宁就听得不是很清,只能从寥寥几句中察觉出那无法言清的隐痛:“自从我小女儿过世之后,我大儿子就很多年没回来了。”
“……说来荒谬,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妹妹,每次打电话他都跟我说如果他没有回来,没有给他妹妹带好看的小裙,没有让他妹妹打扮的漂漂亮亮,他妹妹是不是就不会被看中、被带走,受到那样的折磨?”
男人越发像自说自话,一个劲道:“我婆娘自从我家孩子尸骨被送回来之后就发了疯,天天问我囡囡什么时候回来。我带她去县里医院看了病,又去市里医院看了,各种符纸偏方都试过了,可就是治不好,一到晚上她就发疯,一点风吹草动就跟我说囡囡在哭,囡囡在外面喊妈妈,囡囡回来了。”
男人咬着牙槽恨声道:“我恨死它了,天天盼着它来找我。我就想它来弄死我,让我做鬼好跟她拼了。可这么多年,村里出事的不少,它一直没在我面前出现过。”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问他们:“你们说,挖出尸骨沉回那潭中真的有用?”
乔荆如今也在赌,却不好同男人直说,只道:“它在哪里死的,就该回哪里去。”
“但愿如此吧,”男人叹了口气:“村里这些年遭罪的不少,现在又有传是埋它时坏了风水,我就想也许是我那时候听错法子坏了事,不然……”
他后半句话音未落,就听乔荆道:“你确定往村口是这条路?”
男人一怔,抬起手电筒照了照周遭,肯定道:“当然,村口也就这条路能走。”
骆攸宁左右看了看,蓦然注意到那斜侧方矮坡上兀矗的一片连幢小楼。
明明夜色晦黯少光,可小楼外面那层红墙与绿瓦却色泽艳稠,乍一看好似刚刷过一层新漆,被凄月冷光浇透了惨淡。细一看更像纸糊得一般,门窗尽是简陋的框,没镶玻璃,透进去黑黢黢一片。
骆攸宁瞧着那片小楼正觉熟悉,就听乔荆对着那片屋楼道:“可我们已经从那地方经过三次了。”
“怎么可能!”男人大惊失色,拿着手电筒望那里直照,照着照着,他的脸色就有些发白了,“不可能,这不可能。那地方我没见过,我们村从没建过那样的楼房。而且那方向——入户大门朝北向,茫茫大水拦面扫……”
他这一说,他们才注意到离那房子正门几步开外的地方,还横着条波光粼粼的水潭。
那男人揉揉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后,才神色古怪道:“那是极阴之象,在我们这只有阴宅会那么建。而且阴宅建成那朝向后辈恐怕多出短命早夭……”
脑内灵光一闪,骆攸宁猛地想起了:“我见过那些房子!”
男人转头难以置信看向他:“你见过?在我们村里?”
骆攸宁死死盯着那处喃喃道,“是,是早上的墓地,那里都是这样的房子。”
乔荆倒还冷静:“所以我们现在是走到了墓地?”如果尸骨沉潭真有用,那人定然不会放他们顺利到村口去,如今这也算应验了。
“不,我们这墓地不长这样,”男人更是迷惑不已,他不断拿手电筒照着周围试图搞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隔了片刻才肯定道,“没错,这就是往村口的路。只是多出了那片楼房。”
乔荆道:“那么那片楼房原来是什么地方?”
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之后,男人就不敢拿手电筒去照了,他低头想了想,呐呐道:“那个方向好像是我们村最早出事的几户人家,里面有跟我一起去埋尸的另几个人。”
乔荆镇定道:“往前再走一段路看看。”
到如今那男人也慌了神,他觉得这像是鬼打墙,可从来没听说鬼打墙还有旁边还跟着一片阴宅的。眼下没有别的方法,他只得听从乔荆的,继续往前走着。
漆过白霜似的石子路在脚下蜿蜒向前,朦朦月色间隐约能见着村口的牌坊伴着棵苍天老树,好像离得很近,又似乎离得很远。
男人拿手电筒照路,走不到几步不禁往旁边那片屋楼望去。
月光森森,林木深深。那片屋楼好像离他们也近了几分,他竟能看清水潭边玩耍的孩子,还有他们边上伫立的青年。
那青年似乎在同那群孩子玩什么游戏,跑了一几步,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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