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风月道:“他许我三件事,这是第二件。”
博山炉中沉香缭绕。帐上交颈鸳鸯花纹,似乎在隐隐游动。二更声响沉沉传来,言风月的眼睛已经半阖,那单手支颐的慵懒姿态,岂是一个风情万种可以形容。
“三娘。”他低低的唤了一声。“难道我生的不如她们美?你可以每天爱把我打扮成什么样子就把我打扮成什么样子。”
薄传彩道:“何止是美,你倾国倾城。”
言风月道:“倾不到你,都是白搭。”
薄传彩头也不抬,显然对眼前绝色已经具有相当免疫,问道:“乘麟呢?”
言风月道:“大抵在被你的姑娘们揉圆搓扁中。”
薄传彩道:“你从他幼时起就老带着他来我这串门,他父亲要是知道,能气活过来。”
言风月嗤之以鼻。“我又不是他爹。既然跟了我,只有学做生意,那做生意就是见人,见各种人,没有早晚一说。这小兔崽子一天到晚老气横秋,我就喜欢看他被揉圆搓扁的样子。”
薄传彩道:“好多道理!把他叫来罢。”
言风月打开门向丫鬟吩咐了几句,不多时周乘麟进了门,被插了满头花不说,脸上还多几个鲜红的唇印,整个人窘的发烫,走了两步就不肯再进,低头行个礼。他正在长个,跟被拽着头脚一样生生拽开,长胳膊长腿瘦的叫人发毛。薄传彩招手叫他到身边,上下一打量,瞪了言风月一眼道:“你不给孩子吃饭。”
言风月冤的要蹦起来:“我不给他吃饭!你问问他一天吃几顿。哪天风月琳琅阁倒闭了你都不知道为什么。”
薄传彩道:“胡说。”她在纫针,手里线捻了几次穿不进针眼,对周乘麟说:“你眼睛好,来帮三娘穿针罢。”
言风月忙举手道:“我自小张目见日,明察秋毫。怎的不叫我?”
当然是被人无视。周乘麟一把成功,薄传彩笑得眼睛眯起来,在周乘麟脸颊上亲了一下。言风月看起来立刻就要昏厥。薄传彩摸过一个镶金嵌玉的针盒子,里面长长短短排了几十只针,塞进周乘麟手里道:“乘麟拿着玩。”
周乘麟也不论男孩子拿着针要怎么玩,反射性先去看言风月,言风月悲愤交加的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三娘给的,你就拿着。”
片刻后两人出了传彩坊,朝风月琳琅阁的方向走去。言风月明明滴酒未沾,整个人看起来却有七分醉,走路都泼泼洒洒,东倒西歪,让周乘麟很想立刻离他而去。言风月高唱道“我欲乘风归去,将心向明月——”周乘麟在他身后远远跟着,小心的不去碰到他影子。
言风月唱了半句,突然一回头,道:“咦,今天好像是十五。”
周乘麟道:“七月十五。”
言风月道:“那我们应该去放荷灯。”
周乘麟忍不住道:“你连这都能忘?晌午时你还上过供。”他自己也悄悄的给父母的牌位上了一炷香。
言风月道:“真的,已经忘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这么不孝顺,上供有什么用。难怪都这时候了,街上还这么热闹。你,去买个糖葫芦来。”
周乘麟道:“我不吃糖葫芦。”
言风月道:“你不吃我吃。”他揽着周乘麟的肩,突然悄悄在他耳边道:“这么热闹,可未必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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