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铃声进教室。
晚上亦然。
命运使然罢,小学毕业那年,他在夜里闲逛的时候,碰到一个醉驾的司机,结果成了那桩车祸里的受害者。其实伤势不大,倒是在做全身检查时得出一个噩耗,他遗传了一种叫做直肠癌的病。
杨清读的书少,性格又因为经历的遭难而变得暴躁,听到这个消息,未问清楚就嚎啕大哭。谁劝都没用,反而遭至怒骂,最后都没人敢去招惹她了。哭过之后,认定童之明得了绝症,坐在儿子病床边上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那兴许是童之明记忆中,杨清唯一一次像个慈爱的母亲那样,静静地望着他,安详,垂怜,背着浓浓的爱意。可这唯一的施与却那样短暂,杨清一声不吭地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了家里那间两室一厅的房契。
童之明觉得,那是杨清最后的良心了,也或许是前半生过得实在肮脏可怖,于是不想带走任何带有记忆的东西,也就把房契留给了他。
她的儿子。
杨清的逃离,舍弃,对童之明来说,就像枯叶落在河面,激不起半圈涟漪,眨眼之后就淡忘了。没了母亲的声音和影子,童之明反而觉得生活明朗许多,他把房子重新打理了一遍,清洗得窗明几净,俨然新购买的二手房。
邻居可怜这个男孩,平日里碍于杨清,不敢靠近。如今杨清走了,善良的邻居们陆陆续续地对童之明施以援手。一群退休的老人,童之明一直记得他们的面孔,那是人世间第一次笼罩到他身上的温暖,他为之感激。
可是他拒绝了他们的恩施,不想受人恩惠。在他黯淡的充满打与骂、讥讽与玩味的成长中,他已经惧怕了亏欠,担心今日受了恩惠,他日会十倍百倍地偿还。就像他的出生与存在。
他不想这样。
他去做兼职,每天晚上到酒楼里做小工,赚点学费生活费,有免费晚餐,回家时记得打包好第二天的饭团。午餐是饥馑的,一开始的时候,不舍得花钱,后来发了工资,虽然少得可怜,但对他来说还是足够,生存的困境就这样一日一日地缓解。
后来严查雇佣童工的事情,饭店酒楼也不敢招他了,他就去捡垃圾。放假时跑到景区,给一些游客带路做导游。年轻的旅客是不会请他的,帮衬他的还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动了善心,起了怜悯。他自知自己半路出家,只是熟路,说的介绍简直就是胡编乱扯,所以主动开正职导游的半价。
但这些善良的中老年人,还是会给足他费用,他拒绝,他们就说是小费。反正是分别后就再不相见的陌生人,童之明也就感激着收了下来,作为回报,童之明会带他们去实在的店铺买纪念品,免得他们遭到讹诈,如此彼此就无拖无欠。
其实也是一个固执的少年,身影坚强又脆弱,令人睹之而哀怜。
但他自己是无所谓的,他遵循这样的生活,过得平静,安然,连蛰伏在身体里的病都忘了去。或许是见过了世间冷暖,已经心灰意冷罢,在他眼里,有病没病,孤不孤单,都没区别。
向死而生,往生而死,大概本就没有区别罢。
☆、act.003
3.
若无那件事,恐怕他的人生就将这样平淡平和地渡过,无喜无忧。可他毕竟是遇到了那事,就像他忽然知道自己的暗疾一样突如其来。不过,以他性子,大概也还是没有区别的吧。
初二的暑假,烈日炎热,漓江水像是快要沸腾了。他戴着同学弃给他的蓝色棒球帽,坐在象鼻山景区入口的一棵大树下,借树荫避阳,右手无力地一挥一挥那面用红布自造的小旗,左瞄右探地找散户。
那些天都是些旅游团,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拉到生意了。就在他以为又一天白忙活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站在他跟前。
“你好,小伙子,你是……导游吗?”男人问。
童之明连忙蹦了起来,“我是,我是。”他说。
然后他又解释了一下,不想欺骗别人,“我不是导游,但我比导游熟悉这里。”
男人笑了,兴许是为童之明的认真与可爱。
“那你就当我的导游吧,我就自己一个人。”他说。
时至今日,童之明已经记不起这个男人到底长什么模样了,只知道男人穿着一件洗白的衬衫,黑色的西裤,脚上一双皮鞋。并不是旅游的装束,可那时的童之明,难得一单生意,哪里还有心眼去多管其它的事情。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童之明就带着男人生机勃勃地出发了。
也确实不是来旅游的,男人只在平地小阶上走走停停,连象鼻山都没有走上去。童之明以为男人大概是不想出汗,也就陪着男人站在树荫下,看桥下流水静淌。
那是最轻松的一次游导了,男人不像别人,不会好奇疑问,只是微笑着听童之明说话,似乎连童之明说什么内容都不在意,只是想听这个青少年说话,听他尚未发育完全的嗓音。
童之明喝光了自带的凉白开,说话又说得口干舌燥时,男人就把自己买的那瓶矿泉水递给他。还没开过的矿泉水,童之明推脱两次也推脱不了,喉咙又实在难受得要命,在男人的淡淡的低沉的嗓音里,童之明拧开了瓶盖,浅浅地喝了一口。
他喝了,还给男人,男人微笑着点头,自己也仰头喝了一口。
童之明突然对这个男人心生感动,因为男人似乎并不嫌弃他。没有得到过认同的人,总会在获得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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