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云性子不好,罚人绝不手软,但罚了几个,自己也没趣味,便索性不让人伺候。
秋意云却对杨逸凤道:「还是绿兮、衣兮顺意。别的不好用,我宁不用了。免得生气。」
杨逸凤也知道秋意云此人脾气乖戾、喜怒难测,之前也受过苦头了。绿兮衣兮两个都是机灵的,又是和秋意云打小伺候的,才能教秋意云满意。
灯芯烧得有些盖顶,灯光略暗了,秋意云正皱了眉,杨逸凤却已拿起灯罩,以一银勺子剔了灯,室内又亮了些。秋意云却讶然,自己都还没开口,杨逸凤竟已知他的心思了。
杨逸凤却笑道:「我之前是当内侍的,伺候天子焉能不懂察言观色?」
秋意云这才记起杨逸凤之前是大内总管,又看他的眉眼气质,觉得这么个美男子居然是内侍,实在是太可惜了。
杨逸凤剔了灯,便从台阶上下来,在兽足铜炭火盆旁蹲下,绣金的裙角委地。他一手提起盖子,说道:「这炭没好好烧,你也不管。」
秋意云道:「也不碍事。」
杨逸凤朝秋意云笑笑,也不说话,翻了翻热炭,往里加了几块香料,才重合上了炉盖。
秋意云看了看杨逸凤,心里竟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
☆、第五十一章 夜路灯笼
杨逸凤又走到秋意云这边来,将那蓝釉瓷碗收进食盒里,对他说:「漱口了没?」
秋意云还没说话,杨逸凤道:「念你是不曾的。」
秋意云竟还没说话,杨逸凤便去倒了杯茶,递给了秋意云,说:「赶紧漱口擦嘴。」
秋意云漱过口,又接了杨逸凤递给的绢帕拭嘴,这些动作就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他想,秋紫儿之前说杨逸凤照顾过他,他本是半信半疑的,现下是全信了。
杨逸凤一边在脸盆架上洗绢帕,一边说道:「你早些睡,别熬夜了。」说完,杨逸凤便绞乾绢帕,搭在架子上,回身过来提起食盒便去。秋意云竟想叫住他,半晌还是顿住了,只看着杨逸凤高挑的身影消失在真珠帘之后。
秋意云握着手中的毛笔,尽管漱口了,但还是有着丝丝香甜在唇齿间荡漾着,又想起刚才杨逸凤长裙委地剔灯暖炉的模样,心里一动,毛笔在宣纸上晕染了好大一圈墨迹也没察觉。
半夜是分外冷的,窗户没关,从外头吹了风进来,掀起了案几上的宣纸。秋意云按了按扬起的纸角,风打在手背上,有些冰凉。他抬头看看炉子,觉得烧得不大旺了。想他也不是怕冷的人,此刻却觉得房间有些空旷了。
他搓了搓手,却突然听到有轻盈的步子踏来,然后是珠帘晃动的声音。他的心燃起了一点亮光,抬眼一看,来的就是杨逸凤。
杨逸凤过来将窗户关上,回头对秋意云道:「贤侄别怪世叔啰嗦。我只是在外头洗好了碗盘,想着你睡了没,才过来看一下。」
秋意云微笑着说:「手头上还有一些功夫没做。其实都是杂务,但我之前失智了没及时处理,现在就繁琐了些,也非大事。」
「既非大事就明天再做吧。」杨逸凤劝道,「早些睡罢。」
秋意云道:「只消一阵子就行了,世叔不用挂念。」
杨逸凤正要说什么,喉咙却有些痒了,还没发话就咳了好几声。却见秋意云脸上有些忧色,杨逸凤却笑着说:「无碍的。」
「果真无碍?」秋意云问道,「可要给贺明给你看看?」
「唉,都是老毛病了。」杨逸凤答,「所以你也别仗着年轻不养生。也别以为武功好就无碍了。你看我的武功也不比谁差,上了年纪还是这样。寻常没武功的人若注重养生,恐怕还比我强些。」
秋意云自不记得杨逸凤的病根多半是因自己而起的。若非秋意云暗算他、锁他武功,他也不至于如此憔悴。
杨逸凤此刻已不怪他了,还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他。
杨逸凤对秋意云笑笑,便说:「你早些安歇,世叔也回去了。」
秋意云道:「且慢。」
杨逸凤不解其意。秋意云却站起来,走到内间去,半晌拿出一个雕花的灯笼,说道:「夜路难行,世叔提个灯笼走吧。这个灯笼不但好看,也实用,不怕风吹熄了。」
「贤侄有心了。」杨逸凤将灯笼拿到手里,觉得沉甸甸的。他与秋意云告别了,便离开结柳楼,一步一步地往西苑去。
他只觉得秋意云现在对他实在是温文有礼、礼数周全。这秋意云实在是谦谦君子风范,与他认识的秋意云仿佛不是一个人。然而,秋意云本就是个伪君子,担着天下一庄庄主的名头,是江湖称道的年少英雄。
那进退有度的谦谦君子,便是秋意云对外人戴着的面具。之前他所碰触到的秋意云是狂热偏执的、或是天真机敏的,却总是秋意云内里的模样。现在他所见的秋意云,却是老道江湖的虚伪。
他想过秋意云醒来后的可能,秋意云或是会恨他,或是会虐待他、凌辱他、甚至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而,料想的狂风骤雨并无来临,一切都是那么的风平浪静,到底是春水无波还是冰封三尺,他也拿捏不准了。
他提着灯笼,看着地上一步步蔓延的暗光。这夜路看不清了,秋意云的心,他也再看不清了。
☆、第五十二章 南瓜甜饼
第二天,杨逸凤起了一个大早,醒来的时候有几声咳嗽,便喝了杯茶润润喉,又待日头出来些,喉头暖和湿润过来,没什么事也就罢了。待梳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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