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冬来,在眠江畔降下第一场雪的早晨,家里突然跑来一只白色的小狗。它冻得瑟瑟发抖,呜呜着缩在灶台下,赖着不走了。稚堇弄了点东西给它吃,廖蓝在一旁看着它狼吞虎咽,忽然说道:“珑白一直想养只小狗。”
时隔一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稚堇惊得差点把手里的碗打翻。半天后,她才结巴着应道:“是……是吗?”
“他说,在沉睡的时候,好像身边常常有动物来来往往。醒来时,却只有我一个人陪着他,感觉有些冷清。”廖蓝的口气平淡地像是在聊今天的雪。
稚堇大气也不敢出,等着他继续倾诉。然而,廖蓝抚摸着小狗,没有再说话了。这一年来,他变得更寡言了,刚刚他破天荒一气说出3个句子,稚堇反而很不习惯。
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破天荒的事情又发生了:有客来访。
稚堇第一眼竟没认出这人。他胖了许多,笑眯眯的眼睛挤成一条缝,伤疤都被肥肉遮盖得不太明显了。
“周鸩!”稚堇惊跳起来,转身就要抄菜刀,周鸩立刻扼住她的手腕。他发福归发福,身手还是和昔日一样敏捷。
“不要怕啦,我只是来找你们说些事的,说完就走,你帮我暖/床我都不会留下过夜的。”
稚堇还想反抗,廖蓝从里屋走出来,示意她退后。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周鸩,然后说:“你变样了。”
周鸩嘿嘿一笑,脸显得更圆了:“这一年就吃吃喝喝睡睡,不长膘才怪。今天一早才醒转过来,马上就赶到你们这里了,够意思吧。”
稚堇在一旁不吱声,脸黑得跟什么似的:你们两个倒是神同步,清醒都挑同一天。
廖蓝也不请周鸩坐下,周鸩就这么硬生生站在冷风猛灌的大门口,说完了自己看到的最终决战。他身体是真好,那么多话说下来都不打一个哆嗦,陪听的稚堇倒冻得牙关直打战。
廖蓝的表情始终没有一点波动。周鸩停止叙述后,他淡淡地问:“说完了?”
周鸩点点头。廖蓝立刻转身:“不送。”
“喂!”周鸩急了,连忙扯他袖子,“你有没有人性啊,这种雪天走夜路,我会死的!”
“正合我意。”廖蓝使劲抽手,周鸩硬拽着不放,稚堇赶紧帮忙把周鸩往门外推:“你刚刚还信誓旦旦说不会留下来的!快走快走!”
周鸩死死把住门框,甩出了杀手锏:“等……等等!小鬼还问过我几个奇怪的问题!你留我过夜,我就告诉你!”
廖蓝仍是无动于衷,稚堇却停住了手。“问题?”她喃喃道,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浮出了什么东西,心里突然一惊。
“留下来!”她态度180°大转弯,一把将周鸩扯进屋内,插上门闩,生怕他反悔跑掉,“马上说!”
廖蓝还是兴味索然的样子,被稚堇强摁在椅子上。周鸩乘机大剌剌地也坐下了,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说。
这几个问题,都是珑白在被廖蓝派去周鸩身边当卧底时问的。如此看来,当时珑白之所以非常爽快地配合廖蓝的计划,是因为他本身也想撇开廖蓝,单独向周鸩打探一些事。
第一个问题:成魔是什么感觉?
周鸩当时听来,这个问题好像在嘲笑他变成了怪物,于是他详尽地进行了回答,以示自己成魔后快乐得不得了。
第二个问题:泉水里面有没有魔物?
对这个问题,周鸩有些警惕,因为关系到只有他知道的打通幽冥之河一事。所以周鸩反问:你说有没有?珑白毫不犹豫地回答:有!周鸩再反问:你看到了?珑白就不说话了。
“我反问得太蠢了。这等于是告诉他,我在幽冥之河里没看到过魔物。”
第三个问题:你看过高僧的所有记忆碎片,一定对肉身被毁掉前的衈龙很熟悉,它长什么样?
周鸩不太答得上来。因为高僧和衈龙碰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厮杀还是厮杀,画面都很凌乱,基本只能看到红色的一团身影。最清楚的一个画面,是衈龙被群魔围攻后奄奄一息的时候,皮肉所剩无几,露出白花花的骨架,鳞片发出的红光渐渐黯淡下来。
“最后两条龙大战时,我才发现,假的那条衈龙,就是那个‘镜泊’,鳞片不会发光。”
第四个问题:周家人里,有没有和我一样白头发、灰眼睛的?
周鸩认为珑白是“白子”(白化病患者),周鸩在周家没见过白子。不过周鸩也和珑白说了,白子虽然是家族病,但发病率也没那么高,所以一大家子就出珑白这一个白子也不奇怪。
周鸩说完了。“我不知道小鬼到底要我对你干什么,不过既然是他的最后嘱托,要是我什么都不做,心里总有点毛毛的,就把这些告诉你吧,咱们的过节一笔勾销。”
稚堇看着廖蓝的反应,顿时无比失望。听了周鸩的讲述后,廖蓝身上那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的颓废感,反而更加强烈了。他是醒转了,不再回避关于珑白的事情了,但是,他并没有活过来,而是打算沉溺在记忆里,行尸走肉地了此残生吧。
这不是稚堇想要的结果。
稚堇沉思着。如果原原本本地说出珑白曾经问过她的问题,廖蓝很可能也不会有所触动。周鸩所说的东西,无非确定了大致的脉络:由于某些契机,珑白发现自己才是真正的衈龙,最后他降服了冒名顶替的镜泊,关上了魔境的大门,血病终于中止,人间恢复太平。对于廖蓝来说,这是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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