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能入杨振泽法眼的。畏首畏尾的杨少爷,杨璧成,平板无趣的性子,实在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
可世上情情爱爱,哪里是一句话说的清楚,杨振泽原先看着鹅肝酱就嫌腻,偏偏满眼洋人大菜,正怄得难受。忽然出来一根鸡肋,立时眼巴巴地望着,好容易骗到手嚼出汁来。且正在兴头上,起劲得厉害,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飘飘然的快意从脑仁里蔓延,杨璧成陷入一种短暂而自得的无力中。他抵着床头软垫,脖颈微微向后一仰。细碎的前发零零散散落到眼前,遮得不算严实。还能看见杨振泽扯松腰带,裸身钻进被褥里,温温存存地贴上来。杨璧成缩了缩,替他让出位置。而杨振泽也全然不觉这是背离伦常的事,俯身去吻他的肩侧。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如今的上海,不,不好怪上海。如今的世道,是很乱的,洋人来了之后,忽然,五千年下来的“君君臣臣”没了。须知“君君臣臣”是横在“父父子子”前,前都没了,何以谈后?父子伦常不清不楚,那是常事,就连要提旧黄历的遗老遗少家中——小姨太太和大少爷搅不清,大少爷又和太太房里丫鬟搞不明……所以杨振泽看上他的异母哥哥,比起前些日子诸如大夫人与庶子间二三事,倒也并不算什么大事,甚至不会闹出一个辈分成迷的小小少爷来。
不然杨德生弄不好就这样气疯了,去了,皆大欢喜,也未可知。
杨璧成向里挪了一寸,算又替他让让位置。谁是这里的主人,他是清楚的,并且有寄人篱下的乖巧。于是杨振泽大大方方地覆上来,在他后腰的小肉窝里唆了一口。他想了想,异常后悔没有带酒。杨璧成瘦是瘦,不过这些日子牛扒没有少吃,冰淇淋汽水也经常下肚,屁股和腰壮起来了,一弯两个小肉窝。杨振泽把玩揉按一阵,笑着去捏捏玩玩。但杨璧成却未曾想这么多,他小心翼翼呼了口气,有些怕杨振泽再来一回。喉咙有些哑,身子也没有力气,想来是低烧的原因。不过也不厉害,所以没有说。
杨璧成看着身侧的人,身子算不得洋鬼子那样人高马大、壮得可怖,可长还是长的,很挤得慌。杨璧成又缩了缩,好在杨振泽没有多纠缠,就从被子里钻出来。笑着吻了吻杨璧成带着烟气的唇角,而杨璧成仍仰着头,靠在垫子上休息。杨振泽便见他雪腻颈子里,横贯咽喉的大片吻痕,青紫交错,情欲织缠像一条绳索,勒地无声无息,又触目惊心。他忽然心惊起来了,如果杨璧成死了呢?想到这里,杨振泽生出一种恐慌来。
假如杨璧成已经死了呢?又是不是他害死了杨璧成?
杨璧成不知他的想法,任由他的吻落在身上,轻柔又温和。扬指欲掸烟灰,不巧牵动了伤口,他倒抽一口气。 星火点子顺着他的小半根烟落下去,在崭新的蓝缎面上烧出一个枯黄的点。
杨振泽一把攥住他的手,低声问,“不就是烧个洞,乱挣什么?”他扎好的伤口,没有渗出血迹来,才松了一口气。却听杨璧成喉咙里低低笑了一声,便问:“有什么这样好笑,说来听听。”
“放才你弄的时候,不嫌乱挣。我收整一下,你倒连动也不让我动。”杨璧成笑起来,终于是有些快乐的样子,不再是郁郁无言的。
“这怎么一样。”杨振泽伸手探了一探他额角,“有点烫。你发烧了?”他下床去烧水,“我出门抓些药。”
“不必了,睡一觉就好的。”
“西药好还是中药好?”他已经穿起衣服来,要出门去。“你是学过医的,如今他们都爱用西药,好的快。可又有说伤身子的……还是中药罢!炖锅可以煮中药么?”
“不必了振泽,睡一会就没事了。”
两人正在拉拉扯扯,忽然床头电话叮叮叮咚咚咚地乱响起来。
杨振泽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里的电话机没装几日,谁都不曾告诉。他知道这不可能是打错了地方,那既然不是错了地方,就更不可能找他。要找的定然只有杨璧成。
电话又响了两声。
杨振泽坐到床沿,话筒放到耳边。
“杨先生,好久不见。我是李鸣柳。”
杨振泽皱着眉。
“李先生这么晚,有事么。”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我快回河南去了,想再见一见璧成。顺带之前有些误会,还想请杨先生赏光一道来,我请你们兄弟吃顿便饭。”
“这几日,外头似乎不太平。我大哥受了惊吓,怕要休息几日。”
“也是,我也听说不太平。璧成现在好些了吧?”
“李先生手眼通天,应当清楚嘛。”
“不敢,不敢。三日后我兄长与我请客,就在家里,替璧成压压惊。”李鸣柳笑着,知道杨振泽决计不会拒绝。
他也果真没有拒绝。李鸣柳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后站着李宋宪。他仗着身后有军队,又勾着三方捧好了他,安安心心坐在远处做土皇帝。杨振泽初入商界时,他已经是市长卑躬屈膝的大人物了,而杨振泽还要客客气气敬他的酒。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与家兄送些礼物来,不成敬意。”
门外车灯一亮,轻尘扬起来,直飞进暗蓝的夜空里去了。风烈烈地吹,这里离江边很远,但似乎能听见潮水声。
杨振泽打开门,是个扎好的礼盒,里头有十根大黄鱼,根根很有分量,握在手里冰冰冷。杨璧成没说话,可他却有些愧对杨璧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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