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冠君,去了北疆,天高任鸟飞,我很开心。”
“是吗,父皇没给口谕?”
“有啊,父皇口谕,我儿心志坚韧,堪当大任,镇北门下,需笃学慎行,非诏,不得回京。”
意料之中,周烨轻阖双眸,没了眼中一向的寒意,面部线条柔和不少,如是夜夜去玄武门接周宣留宿东宫,夜夜刷新认知,帝王策论之外,还有那么多新奇趣物,不管周宣心思几何,周烨犹记得那句万里山河,千秋万代。
五月十八,景云帝亲送安亲王周宣北行,盛京大道外,十里旌旗,京畿营黑压压一片乌甲。
枢密使宣了赦封亲王的圣旨,封地西岭万户,不算富庶,亦不算贫瘠黑恶,周宣乐受圣意,当场命韩大郎带知琴茹画前往封地督办建府事宜。
顾明与顾诚在一旁黑脸不语,周宣自小资质平庸,胜在听话,如今这唯一的好处也没有了,兄弟二人哪还见得盲目蠢喜的外甥。蠢死他得了,任那封地如何广阔,你有那命回来坐拥?所谓亲王,那不过赏给安王党的慰藉罢了。
周宣向景云帝行跪礼辞行,又朝着关雎宫拜了三拜,起身后向靳太傅躬身拱手,“老师教习七年,弟子愚钝,多有辜负,弟子拜别,老师保重。”
靳尚不由老泪纵横,声音跟漏风似的,“如意啊,老师备了些典籍抄录本,你且带去,学而时习之,以后回来,策论再不及格,就罚你把国典抄一遍。”
周宣笑着告饶,“老师莫要吓我,国典抄一遍,学生只怕手脚俱废没了人形,今日就求个恩典,抄诗经成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靳尚哭笑不得,骂道:“心也忒大。”
周宣定定看着盛京外城,生养自己十三年的地方,承载了一世梦魇的皇宫,我今决然而去,母妃可能安好,顾氏一门可能保全,师父可不必再生祭,上辈子欠的,这辈子容我还些。
“父皇,儿臣请令出行。”
“准。”
景云二十八年五月十八,安亲王启程北上,随行仆从三十六人,侍卫两百,京畿营拔三千j-i,ng锐护驾,浩浩荡荡直奔北疆。
城门楼上,东宫太子周烨孑然而立,直至北行队伍彻底消失眼前,方踱步下楼。
“皇兄。”心中默念皇兄两字数遍,周烨浑然不觉,这份萦绕心头酸酸胀胀的不适,因何而起,如何能灭。
第8章 十年
十年后。
天元朝仁顺三年立春,新帝发了长长的祭天辞,大意是即位三年来,勤于政务,励j-i,ng图治,海河晏清,百姓安乐,而这大部分功劳归于上天庇佑,故感念天地恩情,大赦天下,仓廪实而知礼节,礼部制了庆节,盛京皇室的家宴首当其冲,一纸黄标,快马驿传,仅仅八日圣旨便到了北疆白琅城。
北疆的酒比不得盛京,干冽过头,绵醇不足,仰头灌下一碗,仿若身体里烧了把火,灼热滚烫,让人直呼过瘾,而后慢慢返上来的,没有盛京酿酒的甜醇回味,全是辣痛,刚到白琅城时,周宣喝一次泪眼汪汪一次,黎帅就好这口,没少让周宣陪着,喝了十年,周宣如今号称镇北酒神,连黎诩都不敢撄其锋芒。
立春时节,北疆尚未化冻,天气不y-in不阳,随时雨随时雪随时雨夹雪,今日难得天晴,镇北大营全军出动,忙着修补护城河堰,周宣坠在黎诩身后充当监工,瞧不顺眼的一概冲上前喷个辟头盖脸,画风清奇。
“喂,三营的,四处瞎瞧什么,对,就是你徐大脸,脑子让蛮子的野牛撞散了是吧,先上粘泥,再放石砖,你叠那一大坨像什么,朔风一吹倒下来压不死你。”
“还有你,张长工,简直蠢得没边,不是发了轱辘车,非拿肩膀扛,这么爱现,打仗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上心呢。”
徐泰:“软脚王。”
张常功:“软脚王。”
周宣一点即炸,跟镇北军第一次上战场,肢体横飞的流血画面太过刺激,周宣抖如筛糠,软了两条腿,剑都提不起来,实乃人生奇耻。
本以来今天跟着黎诩出来狐假虎威,怎么着也能占几分便宜,没想到这些混蛋兵痞子如此不讲理,哪壶不开提哪壶,大抵军营里混得久了,周宣早忘了什么诗书礼仪,冲上去就打,三人立时扭作一团,拳拳到r_ou_打得不可开交。周围也没人拉扯,反而停了手头的活,饶有兴趣的围观品评。
“加油,把徐大脸干成徐肿脸!”
“xx,右脚,踢他啊!”
“出拳,发什么愣。”
“长工,主家讨租子了咧,你还不起来交!”
“下盘空了,快,快!”
“徐泰,上啊,输给软脚王可笑死人。”
黎诩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抬腿绕过,轻飘飘丢了一句:“河堰没心思修,打架有心思看,都不用吃饭了,玺凡,把那三只拖下去,各赏二十板子。”
周宣,徐泰,张常功连同一众吃瓜群众俱皆鬼哭狼嚎,哀鸿遍野,真·黎·大魔王·诩。
莫惊雨守在欢喜营外,不时焦急张望,安亲王殿下的呼痛声十分特别,不是一般的啊啊啊,而是:
“混账,老子是亲王,唉哟,咝,亲王也敢打,哦,咿,黎以昊,你个莽夫,王八蛋,本王迟早有一天,刨你祖坟,诛你九族……”
莫惊雨为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祖宗,快别骂了,省点力气吧,这是镇北大营,不是芷蔚殿。
徐泰与张常功仗着皮糙r_ou_厚,二十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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