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多了算赚的。”
沈文昌大笑起来:“你倒是很站在狐狸一头!连怎么‘多了算赚’也想好了?你怎么不去写志怪?你要是写,我一定天天买报纸来追着看!”
邓月明摇头,羞笑着:“我不写。再写一遍,不如来要我的命,太痛苦了。”
“太痛苦了,”他想,“总共我才十年的命,要等他九年。”
第32章
邓月明上午出院,下午见到他吓一跳:“两天光景瘦成这样?!”
“突然又烧起来,把肉都烧掉了。“他笑道:“住两个晚上的医院。”
“哦?病这么厉害?”他伸手捏了捏邓月明的脸,邓月明由着他,“像是骨头上光一层皮,捏着硌手。”
“我也不晓得厉不厉害,一觉醒来就到医院里了。”
“姓沈的送你去的?”
“嗳……“邓月明一顿:“顺手送的。”
庆哥喝温茶,叠着腿,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们这里的后台统一做了西式装潢,安大镜子与灯泡,能把人脸上的瑕疵照个透——他眉心一条竖的纹,干涩而尖利。
“我其实一点也不关心他是特地送你去,还是顺手送你去的。”庆哥突然说。
邓月明低着头,做一点无关紧要的杂事,什么都不好说,说什么都是错的。幸好庆哥很快上台去了,余老板笑劝邓月明:“不要往心里去嘛,庆哥儿这个脾气你也知道,不过待你是真不坏的。”
“我知道,我怎么会气他。”邓月明望着台上。和余老板话不能讲太多,一讲得多,都要往他教养的功劳上绕。邓月明陪着听,没多久就躲掉了。他现在嗓子还没好,不上台唱,就在后台窸窸窣窣的做事,偶尔有人过来讲两句:“一场秋雨一场凉,现在病的人不少哦。”
“嗯呐。”
“生病在吃药呐?莫要吃茶呐!发的发的!”
“嗯呢。”
“侬等过医院啦?蛮贵的哦?”
“嗯呢。”
他嗓子好了以后,白天里和别人一起练唱功。声音像墨斗绷出的一条线,长而直,伶仃的窜到空气里。突然间岔了气,猛的咳嗽起来,线立刻就断掉了,铅一样一节节砸在地上。周围静了音,私语着看过来。
“看什么!”庆哥吼了一句,于是众人又缩回了头,唱起了高低起伏各色的音。
别人大概是想他现在这么没用,一个基本功都不行了,仗着傍到了一个人,整个的都不管了,都荒废了;又要想怎么突然病的要进医院,前天还是好好的,肯定是被玩的过了火,不得不去急救。
庆哥也气,拉他到后巷里,低骂道:“吃饭的本事都没了!他以后不要你了怎么办?“他是真的不管了,真的荒废了,于是反而不好讲实话,只说还没好透。
“你骗谁?“庆哥简直想打他。
他只是抱歉的笑着,连个”今后好好练“的假保证也不肯讲。
“你不要住过去了,搬回来!现在练回来还来得及,我给你听着。”
“沈先生要来找我的。”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他现在在76号,开车去你那里都要40分钟,我根本不信他天天来见你!你这几天有没有来过?啊?你说话啊?”
邓月明摇着头,呼出一口很重的气。
庆哥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忽而他一想,立即惊恐起来,问:“你爱他?!!他那样子一个人……你……”
邓月明低着头,很轻的应了一声。
弄堂突然起了风,阴恻恻的吹过来,带着上海潮湿的秋意。庆哥打了个寒颤,竟然笑起来:“怎么忽然傻成这样?青年人头一次总觉得是爱,后面想起来只觉得好笑。你以后还要遇到人……上次来找你的那个路先生就很好啊,很年轻,也漂亮,做电影又有钱……“他怕邓月明是赌气他管的太多,要执意的”反其道而行之”,于是劝的小心翼翼,几乎要带点恳求。
邓月明抬头看庆哥,像是透过他看到自己散了修为的哥哥姐姐,张口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慌意乱的”嗯“着。他眼前慢慢起了白雾,庆哥给他一擦,笑骂他没出息。
“我以前也昏了头脑,可现在和那个姓徐的分了,不也好好的?谁都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最可靠。好好唱,别老把心挂那姓沈的身上。真要找个人……找个普通的吧。”
第二天邓金来了,带着一个后生来看戏,邓月明出去和他打个招呼,送他出百花苑的门。他走后庆哥又骂:“瞎了眼吗!什么人都要试一试啊?!”
邓月明哭笑不得:“那是个认识的,就多讲了几句话。”
“你别以为我没见着你眼里的光!”
邓月明还是要赖:“我怎么敢!他在海关做事情,听说进私货,我怎么敢与他搭界?万一他被人查起怎么办!”
“连行当都晓得噢?沈文昌那样的人都敢沾,你还怕的海关“将来查起来”?你看他那个相貌,‘獐头鼠目’!你也不嫌乌苏?!”他后两个字用了上海话,非常重的顿了下音。
他又恨劝:“不是我讲看人偏要看相貌,可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没听见他怎么和人讲话哦?‘’
邓月明抱歉的摇着头。
“他跟个后生人讲‘戏子未必无情,戏唱多了,也信罗曼蒂克!处个痴情的也好嘛!戏子有钱!’这是要骗戏子的钱!下作!卖香烟的小宁都听见了,讲笑话讲到后台来……”
“……老老实实唱下去不行吗?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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