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叹了口气,只得提着螃蟹跟着去了。
走到僻静处,那人将斗笠摘去,露出一张好看的脸。
有多好看?好看得像你辛苦跋涉万里,偶一回头,见到身后的幽篁山林都落满了潋滟的雪光。
若说世上有这样一个人,是稀罕,若是同样的人有两个呢?
此时风怜目与他站在一起,便如照镜子一般,连那额上的红印都是一模一样!
世上怎么会有两个风怜目?
冷着脸的人将斗笠一扔,“坐下说。”对面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又道,“知道错哪了吗?”
对面那个提溜着螃蟹的还没坐下,条件反射先跪下了,也没想到自己错哪呢,先求饶求原谅了,哀哀地一声,“哥……”
被叫哥哥的人气不打一处来,“别叫哥,我没你这么蠢蛋的弟弟。”
跪着的人坐在脚踝上,腰挺得直,眉眼却都变得委屈可怜起来。
这时候两人气质对比鲜明,随便哪个路人一眼就能看出区别,绝不会搞混。
“事情办得很顺利,差不多快解决了。我哪里蠢了……”他小声申辩着。辛苦工作得不到表扬,还要挨骂,总是有点不满的。
这是还没认识到错哪!站着的人气得剑鞘就抽上去了。抽得很轻,被抽的人却故意一个哆嗦,哆嗦得他抽到一半就抽不下去了。
“是是,你不傻,等你下回再被他骗的卖了,装在笼子里嘤嘤嘤的时候也别指望我去救你!”
“装在笼子里……哥你的想象力好丰富。”
“闭嘴!现在你给我老实交待清楚!”
连这么自相矛盾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来他哥是真的气得不轻。
突然感觉衣服被扯了扯,放在边上的螃蟹不甘寂寞地钳住了他的衣摆,他扯了下,没扯下来,双手去掰,怕把蟹钳掰下来,也没敢使大力气。
奋斗了老半天,才把衣服从蟹钳下解救下来,一抬头,他哥的脸已经黑了,满脸“你这熊孩子现在还玩”的悲愤。
他默默地收回了湿漉漉的手,小媳妇似的收在腿上,安分守己状。
不管要认什么错,装乖总是没错的。
站着的人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跪着认错的人委屈道,“不是哥你说的,我武艺未成,糊弄糊弄还可以,却不能与高手对敌,所以要动手的事你做,跑腿的事我来。这次扬州的事,不用动手只要跑跑暗线,本就是该我负责的。”
“谁跟你说这个,我是说那个混蛋,谁允许你见他的?”
“……哥你好像也没说不许我见他。”
“这还用我说吗?!”对面的人气得绕着他弟转了好几圈,嗖嗖嗖丢了好几个气场,剑剑插在离他弟不到半寸之地,搞得他弟一身冷汗,身子晃都不敢晃一下,“去年我已经听你的混话,没去捅那混账一剑。你当时与我怎么说的?‘前事尽释,再无关系’!你却还来见他!”
眼下跪着的扮了十数日风怜目的,正是风怜目的弟弟,目怜心。而眼前这个刚刚到来,面含寒霜的,才是真正的风怜目。
两年前,呆咩身遭杀劫,本是非死不可,却被人所救。这事说来也十分阴差阳错,救他一命的,正是当日提出当场杀了他的那个杀手。
这人原是明教中人,叛逃出教时,身受重伤,为偶然路过的风怜目所救,并照顾他伤愈,其后两人便分道扬镳。后来这杀手又入了神策,但一直感念当初风怜目之恩,那日追杀呆咩,见呆咩相貌和风怜目如此相像,又是纯阳中人,多半是与风怜目有血缘关系,杀手便动了救人的念头。
要在众多同伴面前救走呆咩十分困难,那杀手只得先将呆咩弄致假死,才得以脱身。他在呆咩脖子上划的一剑极为巧妙,既没伤到呆咩性命,又使得一些毒素从伤口中流出,延缓了毒性,后来他将呆咩藏在地窖,点火烧屋,直到确定同伴都离去后,才急急赶回。
饶是如此,受了如此重的伤,又在狭小的地窖里晕了那么久,当时能不能把呆咩这命救回来,杀手也没有把握。
一月之后,杀手找到风怜目,将他带去见他弟弟,那时呆咩伤势稳定下来,已无性命之忧。
失而复得,当真上天垂怜!风怜目满心都为弟弟死而复生的喜悦填满了,更喜因祸得福,这番变故竟使得呆咩能再次开口说话。
待呆咩痊愈后,风怜目硬了心肠,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
当初在弟弟死后,风怜目自省自己也有错失,筱筱之事后,他总以为将人藏起来,才能保护好,所以将呆咩留在纯阳雪山之上,不染红尘,亦不通世俗之事。
这次,他终于明白若是弟弟自己没有磨利了剑,强大到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他不可能有永远为弟弟遮风挡雨。
呆咩沉静了一段日子,便跟着他哥哥走了很多地方。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情爱并非人生的全部,他突然感觉那雪山茅屋的一方天地有多闭塞。
皇皇者华,无限的江山纵横延伸开,大漠荒原,南蛮瘴地,荒林湖泽……他还想看到更多。
风怜目用药水在他额上画了道红印,道,从此你便帮帮哥哥吧。
呆咩上手很快,事情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比起风怜目,还自有一套温和手段。他本就不傻,很多地方一点即透,除了武功依然没法达到风怜目的水平,他所欠缺的,惟阅历经验尔。
有时两兄弟相聚,风怜目叹道,但愿这步没有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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