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到的有关卫衍的密报都是那种一板一眼的行文格式,诸如何时何地何人发生何事,叙事不带任何感情描述或者妄加猜测,亦没有拖泥带水的细枝末节。这样的行文格式好处是不会让观者有先入为主的观点影响阅后的判断能力,坏处是无法从各方面预测行事人当时的心理活动,只能凭空想象。
总的来说,这些密报实在是简练到极点,仿佛多写一个字就有浪费公孥之嫌,景帝根据这些东西根本无法弄明白卫衍当时这般挑来拣去最后却挑了一个俗到不能再俗的屏风做寿礼的原因,只能寻来密报的撰写人,卫衍身边暗卫的总负责人赵石赵侍卫来问个清楚。
赵石很快应召而来,开始事无巨细地回答皇帝的问话。
赵石任暗卫十多年,刚开始接到这道保护卫衍的圣谕的时候,还以为卫衍是一名须严密保护同时又让皇帝很放心不下须严加监视的宠臣。虽然暗卫向来都是在暗中监视,这样光明正大地直接调到人身边看着还是第一次,但是他以为这不过是皇帝与卫衍两人为了让彼此放心表明绝对不会“君臣两相疑”的姿态,才会有这种暗卫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监视的场面,当时也没觉得有多大奇怪。至于后来,则完全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了。
赵石领命后,第一次上密折,按照的是暗卫一向的规矩行事。虽说按规定被监视人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都要上报,但实际上汇报的时候还是有取舍的,诸如卫衍早膳吃了什么晚膳吃几碗饭这般芝麻绿豆般的琐事就根本没有上报的必要。结果皇帝接到密报后很不满意,很快就召见他去问话。
皇帝那次问话到底说了些什么赵石已经记不清了,反正他们每次的对话都会着眼在一些非常莫名其妙的地方。按惯例很容易会遭皇帝忌讳的东西诸如朝臣和谁谁谁往来甚密之类的东西皇帝虽然也同样关心,但是皇帝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些生活中的琐事,诸如卫衍饭有没有好好吃汤药肯不肯好好用有没有穿太多会不会着凉是不是在闹脾气之类的东西才是皇帝最想知道的东西。
他的密折后来繁琐了几次,加上了皇帝很想知道的那些内容,但是皇帝并没有放过他,依然会定期召见他,继续拿那些绝对会让暗卫这个职位蒙羞的琐事来折磨他,偶尔还要让他去干些打家劫舍拦路抢人坑蒙拐骗的活,以至于最后他的密折越写越简练,反正不管他写得怎样详细,皇帝还是会召他去细问。
如此这般数次以后,赵石终于明白皇帝对卫衍真的是很不放心,非常非常地不放心,不放心到需要调用最精锐的暗卫去替他死死保护牢牢看着,就怕他行差踏错不准他逾矩半步顺便还要对他嘘寒问暖照顾得当。
每次被问完话后他都很想对皇帝直言。其一,卫衍不是无知幼童,该知道的那些事情还是知道的,皇帝能不能不要不放心到这个地步。其二,他的本职工作是暗卫,真的不是替皇帝照料孩子的管家奴仆,这种明显是照看孩子的活可不可以不要让他来做。
当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在皇帝面前乱说话却不会有事的通常来说只有他奉命看着的那一位,其他人在皇帝面前回话时还是把话在脑子里转几遍再出口为好,直言不讳也罢,据理力争也罢,还是以皇帝能够接受的程度为佳,否则的话后果不用明说大家都知道。所以这样的话赵石只能在脑中转转,绝不敢说出口来,只能继续迥然地从事他这份暗卫兼管家奴仆的活,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被皇帝牵着鼻子,越来越向后者靠拢。
此时,赵石不厌其烦地向皇帝陛下描述了那日在采石斋中发生的种种细节后,很淡然地漠视着问话又向无聊的方向滑去。
“赵石,你说,卫衍他最近心事重重到底是为哪般?”终于,景帝觉得琐事问得差不多了,又重新回到原先的话题。
这个问题如果本着臣子的身份,其实很好回答。卫家此时如此小心行事,连带着卫衍在皇帝面前也谨慎起来,不过是古往今来所有的功臣良将都不能摆脱的担忧,怕就怕功高震主以至于结局叵测而已。大凡贴心的臣子,处在卫家如今的声势,大都会低调行事主动让皇帝释疑,卫衍如今的行为其实非常正常。
不过,皇帝显然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答案。皇帝自己可以对卫衍行诛心之论,以种种莫须有的罪名来为难他,但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诱导他对卫衍的行为得出不好的看法,所以这个问题为难住了赵石。
“臣猜想,卫侯爷或许是对臣在他身边管头管脚有些不满?”皇帝问了,不回答又不行,赵石只能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个与事实有些偏差但细究起来又有些关联的答案来回话。
卫衍封侯以后,赵石等人明面上已经转为永宁侯的属官,当然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真正的主人是皇帝陛下。卫衍表面上从来没有对他们的存在表示过不满,但是正常人都应该对这样的严密监视有些想法的,若卫衍心里一点也没有反弹的情绪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能有什么不满?朕不过是对他行事不放心,所以才会着你们去守着他。”景帝这话很顺溜地说了出来,回过神仔细想了想,才发现问题就出在这个“不放心”上面。
他和卫衍两重身份纠葛在一起,使得这“不放心”三字也有了两种解释。他自己觉得这不放心只是在表达对他的关心,但是在卫衍那里这不放心却极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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