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潮湿阴冷,把两个冀州出身的举人老爷冻苦了。三两日才好了风寒,下一场雨又闹风湿。屋子里每日烧炭,又要拢烟,亏得冀州会馆,韩泽大人与段老夫人都多次派人送了过冬的必需。
宋洛天天手炉不离身,一冻一干,小爪子生了裂疮,时不时要擦蛇油膏,病痛交加之下,看书也看的难受;文轩更是日日叫腿疼,变着法地折腾方慕安揉腿捶膝,还半夜把人踹醒了要他捂脚。
文公子渐渐比宋少爷还难伺候,宋少爷晚上搂汤婆子取暖,文公子搂大活人取暖,天越冷搂的越过分,早起的越迟;宋洛有好几日早叫起看到两人像连体婴一样的睡姿,都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不止宋安像变了一个人,文轩也跟从前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两个人一起睡,好像真比他一个人要暖和多了。
年关将近,边城战事吃紧,段将军被困在冀州回不来,老夫人请宋洛到府上过年;文轩和方慕安不好意思跟着,就自己买了食材,在馆里预备年夜饭。
馆里的伙计和厨子都回家了,年夜饭要住馆的客人们亲力亲为。
君子远庖厨,文轩却好像并不在意,挽起袖子跟方慕安一起包饺子。
方慕安的技术已经够差了,文轩的手艺却更不好,方慕安看他包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饺子就想笑。
初三那年冬至,康时年给他带了家里包的饺子,其中有几个看着实在不像话的就是那小乌龟自己包的,康时年还硬逼着他当着他的面吃下去。
方慕安想起过去的事,忍不住摇头轻笑,文轩看他咧嘴的模样,好奇问了句,“你笑什么?”
“没什么,想到了一个朋友。”
“想到的是什么好事吗?”
方慕安长叹一声,“好事也有,不好的事也有。”
长大后的康时年亲手给他包饺子的那一次,那小子已经因为云晨被家里赶出来了,三个人凄凉的在一起搭伙过年,那个除夕的记忆,实在称不上好。
怎么说呢,一想起来就全是莫名的心酸。
康时年那个家伙,也不知转生到哪里去了。只希望他下辈子别再喜欢男孩子,要不然又是一世的坎坷。
文轩眼睁睁地看着方慕安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怎么。”方慕安抽抽鼻子,转身把包好的饺子先下锅。
等煮好了一大锅饺子,文轩又乱七八糟的炒了几个菜,把同馆的学生们都请来一起吃饭,大家也有备酒的,也有备烧鸭的,也有备点心的,也有备卤味的,冷热菜都置办齐全,还支了个铜锅下火锅。
方慕安这种下人级别的,只能和其他的书童挤在一桌,文轩时不时扭头瞧他一眼,偷看他在一群孩子堆里抢食吃。
书生们喝的大醉,酒桌上说了许多恭贺高中,惯常腾达的吉祥话,可唯一包着铜钱的那一枚饺子,被方慕安给吃到了。
铜钱是文轩放的,包好之后还特别在饺子上做了个记号,方慕安嘲笑他想中状元想疯了,盛饺子时就偷偷把铜钱饺子盛到了他自己碗里,等那些举人老爷们一个个都吃撑了,他才慢悠悠地把铜钱吃出来。
同桌一片哗然,邻桌一片哀嚎,有迷信者甩袖长叹一句,“人不在,书童还能吃出铜钱,金科状元非宋兄莫属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盖棺定论,反倒是文轩,没有一点被恶作剧的遗憾,只是摇头笑。
吃了酒,行了酒令,守了岁,放了烟花,一群老爷们拽文弄墨玩到丑时,才尽兴而散。
文轩喝多了酒,一张脸红的像被火烤了一样,赖在方慕安身上要他扶。
方慕安把手缠脚软的文轩送回屋,烧了热水给他擦脸洗脚,又帮他换了衣服塞到被窝里。
文轩愣愣地看着方慕安忙来忙去,咕哝问了句,“按理说,你不用伺候我的,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方慕安往炉子里加了几块炭,脱鞋上床,“文公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往里点,我要困死了。”
文轩却不动地儿,“你跟我睡在一起,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方慕安被问得一愣,“我说文公子,自在不自在我们都睡了这些天了,你现在才立牌坊,不嫌晚?”
文轩被方慕安逗笑了,方慕安才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弹灭灯挤上床就预备睡觉。
黑暗中,文轩的身子一点一点贴上方慕安,胳膊搂上他的腰,嘴唇在他脖子后头吹气。
方慕安都能闻到他呼出的酒气,热热的喷在他后颈上。
文轩的嗓音也比平日更暧昧,“小宋安,你伺候过你家少爷那么多次,今天也伺候我一次怎么样?”
方慕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文公子你脑子进水了?我从前怎么伺候我家少爷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确定你要我像伺候他那样伺候你?”
文轩被挤兑的半天说不出话,方慕安还以为他放弃了,谁知那货竟不知耻地说了一句,“我身子这么孱弱,在下面不太合适,你武功那么高强,承受起来比较不会受伤,最好是我在上你在下,当然你要是执意不愿意换位置,我勉强也可以迁就你……”
酒是色媒人这句话真是没错,方慕安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文轩超高的体温撩拨着他,手也渐渐不老实起来。
“文公子,你既然这么好这一口,不如自己也花钱买个书童。”
“我不要别人,只要你。”
这是撞了南墙还是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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