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18、
元鼎三年二月初三,金陵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已有七个多月身孕的皇后朱宜修在应太后之召前去康泰宫的时候,居然在宫内的路上失足滑倒,重重跌坐在砖地上,当时她便已腹痛难当,起不得身。
众人七手八脚将皇后架起,扶回坤宁宫,急召御医王耀辰诊治。皇后这一跌,胎气被震动了,流血不止,成了个小产血崩的险症。
那可怜不足月的胎儿,已然成形,是个男孩,刚下地就死于非命。
御医们拼尽全力救治,幸得保得皇后一命,然则大月小产对母体伤害实在太大,朱皇后已不可能再有亲出的子嗣。
皇帝哀伤不已,不避血污,彻夜守候在皇后身边,帝王之尊亲奉汤药,伉俪情深足让人动容。
这一出事故只能说是天意,有人见证,有御医药方,环环相扣,无人可追责。
龙阳是此事发生后的次日一早才出城回临安,昨夜又是通过星寿潜行出宫,那几个与他同来的军官已然先行离去,只剩下那波斯少年奥库斯与他同行。
玄启未能来送行,龙阳深知缘由,心情一直沉重,难以言表。
那日他与玄启商议,临安兵力渐成气候,然王都金陵军权却并不在皇帝手中,外戚朱家势大,位高震主,前朝后宫盘根错节,太后皇后俱是朱门中人,且又有带朱家血脉的太子,逼到绝路,废掉今上,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当时玄启就对龙阳笑道,幸好太子自幼体弱多病,时时有夭折之险,唯今绝不能让朱宜修平安生下孩子,若是个健康的男孩,朱家更能有恃无恐,他这皇帝反倒要随时提防不测。
龙阳见玄启言谈间涉及到杀子一事时,仍是面色如常无动于衷,不由心下难过。他既然与玄启一同长大,当然了解玄启品性,皇帝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作闲散逍遥王爷时是心地良善,不端架子不说,极体恤下人,还曾为救受冤的宫女而与先皇据理力争过。
只是这些年,名为太子、皇帝,其实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带着他龙阳也不得不舍了只愿与玄启长相厮守的私心,甘之如饴地成为玄启的一枚棋子。
但他还是难受,为玄启,为玄启那注定不能出世的孩儿,甚至为那身不由己代父兄受过的可怜皇后。
龙阳抱住玄启,玄启亲他,道:“龙阳,唯你,万莫负我。”
“陛下,玄启,龙阳宁可粉身碎骨,堕入永世不得轮回的地狱,也绝不负你。”
两人不再多言,相拥而别,玄启匆匆离去,皇帝总不能消失得太久,他临去前深深地看龙阳一眼,温柔一笑。
想起当时玄启那仿佛蕴含千言万语的笑容,龙阳心头是既喜且悲,他自信在玄启心中自己地位独一无二,悲是悲在两人不知何年何月才得以朝朝暮暮长相厮守。
一路陪伴在身边的奥库斯仿佛也别有心事,两人微服而行,彼此间除去必要的言谈便几乎无话可说。
等到了临安地界,行将进城的时候,奥库斯倏然对龙阳道:“你说你对那个皇帝不止是臣子的忠心耿耿,但那个皇帝对你也是这样吗?你和他都是男子,他可以有成群结队的后妃,你呢?他会允许你娶妻生子吗?”
龙阳万料不到奥库斯突发此问,一时愕然,好笑地看向奥库斯:“怎么想到这事?莫不是在襄阳候府有奇遇?”
奥库斯没料到龙阳一语中的,哑了声音,又行了段路,奥库斯才又带些气恼地道:“你还没回答我呢,若他能有成百上千个女人,男人,你是不是也能有?”
龙阳莞尔一笑,轻声答道:“弱水三千,小王子,便是他容得下,我也做不出啊。”
见着这样的龙阳的,奥库斯无言以对。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襄阳候府中,小王爷得意洋洋地自命为师给奥库斯讲解《越人歌》,宛如曹太傅附体,娓娓而谈:楚国鄂君子皙泛舟新波,舟子拥楫而唱越人歌,歌声悠扬动听,打动了鄂君。鄂君令人译作楚语,明白歌意后,“行而拥之,举绣被而覆之”。
曹夙峰在讲这故事时自然没有深入,点到为止,小王爷也不过照搬而来。但奥库斯年长于他,一听即刻明白这是“举被覆之”是成为一对被底鸳鸯的宛转说法。他本是因龙阳念过这首歌词,听着优美便也要跟着学,未想还有这般典故。
联想起龙阳种种风姿,奥库斯不觉跟小王爷讲起龙阳收服军中武夫的事来。
龙阳领的是带兵刺史之衔,是临安最高长官,并非单纯的文官,只是形势所逼,不得不暂避临安朱将军的锋芒。趁朱将军未到前,龙阳集合军中头领,那些粗莽军汉见龙阳俊美秀气,仿佛手他看在眼里,有意刁难,想出要考龙阳骑射功夫的笨招数来,意图让龙阳当众丢丑,失却威风,便再也不能管束军队。
龙阳除去官袍,取过弓箭跨上马背,奥库斯对小王爷道:“我那时候还为他担心,他的剑法是不错,但骑马射箭的功夫,跟那武功可不一样。”
龙阳一拉马缰,座下到底是受过训练的军马,载着他在军中校场兜圈,他是越跑越快,正当众人已有些眼花之际,他在马背上稳若泰山地开弓搭箭,“咻咻”数声过后,龙阳吁住马步,轻松下马来,将缰绳交给负责看马的士兵。
这时候人人聚精看向那摆在校场的十个箭垛,个个中箭,且箭箭不离靶心。一时间欢声雷动,军汉总是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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