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万郡守这位表亲,是否是哪个王孙的后人。
不过......这些且不管,如今要紧的是处理眼前这事。思忖片刻,先生收回教鞭,望着卫初宴道:“那么,你便不能坐在这里。”
此言一出,四周传来开心的呼声,众人脸上皆有喜色,只除了赵寂和万清鸢,她们冷冷的看向众人,一个是郡守之女,一个是当朝殿下,气势自是不凡。这一圈扫下去,压迫感朝着众人压过去,渐渐地,欢呼声没有了。
有人神色之间仍是不忿。但先生既已发话,这婢女便必须从学堂滚出去,这样想来,万家姐妹瞪他们几眼也无所谓了。
终归是输家。
“敢问先生,我为何不能坐在这里?”
这头,初宴无奈地同先生对上。她知道若是她不出声,那么赵寂也有办法令她呆在这里的,赵寂是看准了东西就不松手的性子,做事情同样,她既已让自己坐在这里,便绝不会接受她离开。赵寂会让学堂不得不接受她,但那样一来,少不得动用万家的势力,易给万家招来一个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坏名声,这于清鸢来说,总不会是好事。
没想到卫初宴敢反问先生,学子们顿时有些愤怒,有几个又按捺不住了,但想到之前万清鸢两人警告的眼神,又有些不敢作乱。
先生也没想到这婢女如此胆大,但注视着卫初宴清澈的眼神,他反而觉得可惜。
可惜了一双好眼,可惜了一颗胆大从容的心。
竟是生在一婢女身上。
婢女,何也?奴也!同牲畜无异,可随意打杀发卖的东西。
这样一个人,她来问自己这个先生,她为何不能坐在学堂。
岂不荒诞?
“荒谬!你一婢女,难道还想有就学的资格?难道你主子便没教过你,什么是奴才的本分吗?你可知道,这学堂里坐的是什么人?他,她,他们!皆是身家清白之人,从无一人同你一般,是奴才,却想读书,还想同主子们坐在一起!”
先生这番话虽是指责卫初宴,但暗地里,却也在暗示她的主子未教她规矩,是连同主家一同骂了。赵寂何等聪明一人,岂会听不出他话语里的意思,霎时间,她的嘴唇已然抿的发白,小手更是紧握成拳,几乎便要呵斥出声。
卫初宴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如同山中的微风,柔和地扫过赵寂,带来一阵清凉,奇迹般地令她冷静下来。
初宴眼里蕴藏自信,给赵寂的感觉是只要相信卫初宴便好了,不需要她出面,卫初宴也能轻松搞定一切的。
“先生饱读诗书,必定知道,圣人曾言‘有教无类’。上至天子,下至黎民,人人皆可向学。为何此时却不作数了呢?难不成圣贤也会有错吗?我亦是人,主子亦会为我交清束脩,为何我不能在此求学呢?”
“奴与牲畜无别,人与牲畜有别,你既然入了奴籍,便不能算作是人了。”
卫初宴一笑,她自然没入奴籍。她非但没入奴籍,还是勋贵,日后也必定有官身。但此刻她并不想以这个来反驳这名先生,她从来不觉得奴隶便是牲畜,许多时候,家中的奴才比起那些官员们,更像一个人。
“先生错了。先生认为,牲畜会变成人吗?”
若是回答“会”的话,岂不是给了这婢女变成人的机会?先生不假思索道:“不能。”
“那么,先生可曾听说过当朝右相朱弃石朱大人?”
“自是听说过的。”
“朱大人儿时家贫,家中父母因山洪而双双死去,他曾卖身葬双亲,因此在一个郑姓人家中做过四十年奴仆。后来他自赎己身,考取了功名,自此一路通达,六十岁时升任右相。可有此事?”
卫初宴声音清澈如玉石相击,咬字清晰,光是听,便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因此当她不疾不徐地把一段话说出口,就连那些叫嚣着要把她赶出去的人,也都有一瞬间的恍神。
已从卫初宴的话语中猜到了卫初宴接下来要说什么,赵寂彻底放松下来,安静听着。
同样明白过来的还有先生,先生擦了擦汗,点头道:“确有此事。”
“那么,若是事实如同先生所说,牲畜不会变成人,那么曾经作为牲畜的朱大人,又如何能够变成人,并且是人上人呢?如果先生说自己错了,牲畜也能变成人,那么我作为一个奴婢,自然也能有求学的机会,因我也能成人。先生说,是还是不是?”
额前有大滴的汗珠滚落,先生擦之不及,隐约听见有学子在私下交谈。
“她说的好像有道理。”
“话是这样说,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这样一来,我们岂不与奴才无异了?不可不可。”
“人家只是为了求学。说起来,若是那万情儿转变主意了,这婢女纵容有再好的口才,也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所以难道事情的源头是那万情儿吗?”
“真教人头大......”
这一声声满载疑惑的讨论中,卫初宴嘴边勾着一抹笑,朝赵寂眨了眨眼。
希望赵寂听了她今日这番话,日后为帝时能善待奴隶。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姑且算作跨年更吧,补上一更了,松口气。
寂太年轻了,阿宴会给她教几课。
第十六章 迷惑
雨已没在下了,但天空依旧不见放晴,坐落于榆林城西南的这间学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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