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冰箱里有给你买的菜,记得吃”,接着落款写上“程显”两个字。写完了,笔一丢,程显把刚才那张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然后捡了地上的帆布袋,关门上锁。
程显走出公寓楼的时候,心情很雀跃,带着欢喜的紧张,好比学生刚交上一份自认为答得不错的试卷,心里怦怦跳着对分数的期待,就等着一颗满意的果实破土而出。于是那个中午他的兴致便格外得高,跟程亮一起,干掉了七八盘牛羊肉,外加半打子啤酒。
接下来几天,程显真个儿跟等待分数出来的考生一般,吃饭睡觉都想着岳骏声对他这一番举动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揣测着岳骏声可能会有的心理活动,肖想着那小草包的心思,心坎里就像是有什么搔着似地,痒痒地恨不得立刻知晓结果,——然而又怕知晓了结果。程显说不上为什么会有些怕,他甚至不能确定这到底是出于兽的直觉还是别的什么。固然岳骏声不是个心思复杂的人,可在这种情爱之事上,又处在他这个位置,程显便没法把握小草包的心路走向了。尤其当他想到二十岁上的岳骏声一开始对他并不怎么友好,见到他就叫“鳖佬”,一举一动都昭示着两人之间的差距和隔阂。想到这些,他的眼神就有些黯淡,跟这马路上的街景一样。
那日的雪后晴明就像是昙花一现,越是临近春节,天空越是布满浓云。许多店家都打出了红灯笼,张贴了喜气洋洋的红纸彩物,可即便这样祛邪的正红色也敌不过邋遢天气投下的阴影。很快这些明艳的红色就跟周围灰扑扑的街景融为一体,再也体现不出所谓的喜气。程显每天上街溜达,时不时对上“恭喜发财”“新年快乐”的条幅,心中惴惴突突。这些红而不喜的彩物提醒着他时间的流逝,很快就到年三十,再很快这个年就要过去。等年过去以后,他也不会再待在y城。他还没想好要去哪儿,他只知道他不会长久地留在这里。剩下的在y城的日子,他能等来岳骏声的回应吗?
程显忽而焦躁忽而气馁,忽而想直接闯到岳骏声的公寓板等一个答案。那天昙花一现的雪影如今想来像是很久之前的事。雪化之后,他的希望和勇气也跟着一同化掉了。百无聊赖之下,也只有叔叔的店里还可以坐坐消遣。当然叔叔的店也不便常去,去多了婶婶的脸会不好看。程显抓着头发,站在街头,翻看杨淮放发来的每日一邀的短信,想了想,去卤菜店买了两味肉,坐上车去“新世界”。
“新世界”是个鬼怪窟没错,但鬼怪窟里也有弥勒和菩萨,虽说一般人的眼睛看不出来。
程显下了车便望见“新世界”的门庭。庭前的停车场好像任何时候都停满了汽车,而且这些汽车还都价值不菲。程显绕着停车场走,贴着一圈外墙走到大门口。进到一楼大厅,他发现如今的“新世界”设置了个引宾员在堂前,白衬衫黑领结,装扮的十分俊俏。
程显不免对这引宾员看上两眼,发现这个年轻的男孩子长得挺入眼。这样打量着人家的时候,那男孩子也看到了他,神情一顿。
这个反应有意思。程显在心里微笑,径直拐上去酒吧间的通道,马不停地地往里闯。天底下可爱的男孩子何其多,只是很可能他一个也捞不到,只能干看一看而已。连日来岳骏声的毫无动静一点点消耗着他的希望,灰心像蛇一样在他胸间游来游去。是他自己兀自不肯投降,不知还在等待些什么,每天抛着岳骏声公寓的钥匙,把钥匙的曲齿割进掌心,割得那么深,居然也感觉不到疼。所以他不得不过来“新世界”,见一见杨胖子和妈妈桑,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打听到骏骏的消息。即便什么消息也没有,便只再看一看那小草包的微信,也是好的。
程显一直闯进光线昏暗的酒吧间,高台上有表演者正抱着吉他弹一只小调。他仿佛听见背后有人叫他,他也看到他闯进来事许多双眼睛从四面八方好奇地打量他。他甚至能感到其中某种目光中明显的恶意,这种恶意让他有似曾相识之感。
程显站住了,他没有抬头寻找杨淮放他们,也没有去探究那股恶意的来源,因为这时他确实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他,“先生,杨先生在茶座等你!”
程显蓦地转身,发现正是大厅里那个俊俏的引宾员男孩子。
“你叫我?”他问。
男孩子点点头,样子有点儿局促。
“你说的杨先生是那个杨胖子?”他依旧粗声粗气,看到男孩子的不自在让他有些高兴。
男孩子点点头,有点抿嘴想笑的意思。
程显说:“带我去。”
男孩子一点头,姿态很优雅地在前引路,领程显出去酒吧间,拐上走道,穿过大厅到另一端的茶座。
杨淮放俯身在茶座最里面的一个阁儿内,一根根地拈着薯条往嘴里放,一手吃薯条,一手划手机。这边程显站到他面前了,他才猛地抬头:“阿程来了,坐!坐!妈妈桑马上过来!”
程显把手里的吃食递过去,又听见杨胖子道:“谢谢小徐啊!”
小徐?——程显看见那男孩子冲杨淮放点头微笑,才反应过来这俊俏的引宾员当是姓徐。他扭过头,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包在长西裤里的小翘屁股优雅地走远了,才慢慢回过脸。
食盒已经打开,杨淮放抓着两片肉,把他的动作神情都看在眼里。他了然地对程显笑道:“小徐挺不错吧?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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