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的朱漆栏杆上放着一壶酒,三只酒盅,还有一只被捏在项羽有力的手指间。
“手可摘星辰,恐惊天上人,这感觉如何?”一袭粗布蓝袍的少年郎自项羽身后过来,单手一撑,翻身坐在栏杆上,两条长腿悬着,脚下便是万丈高空。
项羽叹:“高处不胜寒。”
虞楚昭左手绕过项羽架着的腿,手指勾起酒盅,仰头一饮而尽:“小爷以为你会叹——崖岸高峻呢。”
项羽一哂:“文绉绉的,爷有自知之明,成不了古今圣贤,只愿和某些人做人间鸳鸯。”
虞楚昭两颊上泛上酒意,手指对着前方虚空潇洒的划出一个弧线,半开玩笑半感慨道:“看看,大地在你脚下,江山在你手中,你就站在神州的最中心、最高处,比你更高的只有夜空、只有苍天。”
项羽却侧脸看虞楚昭,认真道:“当年修建摘星楼的工匠哪个不是在这之上?难不成这上头的屋顶是嬴政自己搭上的?”
虞楚昭未想到项羽竟能说出这话,一时失笑,方才胸中万丈豪情顿时歇下,视线也从脚下万里河山上转到身侧触手可及的男人身上,用一种从未见过项羽的模样打量项羽。
项羽抬手再给自己斟上一杯,虚虚和虞楚昭一碰,两人同时仰头喝尽。
二人又同时捏着另外两只搁在栏杆上的酒盅,翻手将杯中酒水洒落在夜风之中。
虞楚昭:“李大哥。”
项羽:“小叔……”
流云掩星光,虞楚昭和项羽鬼魅一般在偌大而空寂的秦宫之内游荡着。
虞楚昭调侃:“你丫的不是不想称帝吗?来这找什么玉玺?”
项羽漠然:“爷这是跟着你来的,哪里知道你要找什么。”
虞楚昭坏笑:“那……借侯爷运气用用,该往哪边走?”
项羽掐着虞楚昭后脖颈,莫名其妙:“甘泉宫,找玉玺还能去哪?”
虞楚昭如遭雷劈,他半月时间几乎将秦宫里头隐蔽的角落都找遍了,怎么就没想过玉玺会堂而皇之的放在百官上朝的甘泉宫呢!?
☆、至高之位
流云掩星,幽寂的夜空网住直抵千河、骊山的秦宫那九百八十一宫、七百二十一殿.
荒废的宫阙犹如一座死城,城中的“居民们”一夕之间消失无踪,只有那夹在巍峨宫墙中间的小道上,留下的褐色的污渍在记述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刀光血影。
“中郎令军可不是吃素的,千人武力足以杀光秦宫中人,无不以一当十。”项羽漠然对着唏嘘感慨的虞楚昭道,牵着自家小军师的手一转,将人从一摊早已凝结干涸的血渍边上拉回身边。
“子婴心也够狠的……”虞楚昭不禁蹙眉,怎么也想不到,那日见过的苍白羸弱的少年郎能下这样的命令。
“你当会屠城的只有侯爷一人么?从陈王开始,到章邯、英布再到刘季,哪个领兵的没做过这事?”项羽嘲弄,墨色的眸子望着虞楚昭,里面闪过一丝委屈之意。
虞楚昭哭笑不得的翻个白眼,知道项羽还在介怀自己对于他屠城阳、坑秦军的反应,暗道项羽这个小心眼的,和他那英雄般的外表可是一点都不相符——难不成还指望小爷给他道歉不成?
路在天上——门都没有,劳驾走窗!
项羽站在原地不动,执拗的拧着眉毛,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盯着虞楚昭。
虞楚昭没好气的拉了一把,没拉动。
虞楚昭:“走是不走!?”
项羽:“不走!给侯爷道歉!”
两人黑着脸相互僵持。
一会儿,虞楚昭破功,笑着甩掉项羽的手,自己面对着项羽倒退着往前走,一脸欠揍的了然:“是了,是了,小爷其实知道,屠城不过就是一种手段、一种警告。”
这算是变相道个歉,谁知道项羽钉子一般钉在原地。
虞楚昭和项羽站在夹道中间僵持着,犹如站在一线天底端。
交谈声在两侧宫墙上一撞,形成层层叠叠的回声。和着从夹道穿出的风声,好似无数看不见的透明人在低低私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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