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面作甚?”朱妈妈看到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进来就觉得来者不善,再听到她们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从门口几步跑过来,挡在一动不动跟死人一样没有知觉的萧锦娘床前,冲着她们大声道,“四小姐还没有走,你们怎能乱讲?”
“可大夫和太医都已经确诊了,你们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能把四小姐留在家里吧,万一什么地方腐烂,什么的,那样才是对她的大不敬!”
“不,我们小姐没有死,没有,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禀告夫人,请王太医再给小姐瞧瞧病,她没有走,身体还是热的。”
“是啊,你们摸摸,身体还是热的。”守在萧锦娘身边半跪在床上的紫云说着已哭成了泪人。昨个还好端端的,今日怎么就要给小姐净面了,净面是给死人净的,小姐又没死,只是睡了。
“有热气?怕是天热的缘故,但是与活气能一样吗。”
蒋妈妈极不情愿地上前摸了摸四小姐萧锦娘的手,冷冰冰的,要说还没发硬是不错,可热气就。。
“求求妈妈再等一等吧。”紫云已是泣不成声。
“等什么,等是为了让小姐走的不安生吗?昨日知喜堂那边已经乱了套,夫人虽说挂记小姐,可小姐已经被太医和大夫下了绝话,夫人也只能忍痛让咱们来送小姐。”蒋妈妈说完使眼色给几个婆子,立即有两三个身形高大的婆子靠近来,架起紫云和朱妈妈就往外走。
“你们快起来不要耽误了净面的时辰,要是身体发硬衣服无法穿脱自如不是咱们的不是吗?”田瑞家的言毕,拿了身后小丫鬟递来的手巾扔进盆里,配合着蒋妈妈给萧锦娘擦了脸。
“你们还不过来伺候小姐脱衣服。”
两个形容瘦削的婆子一改刚才的交头接耳,马上正色从牢牢架着朱妈妈的婆子身后走出来,她们解衣服扣子的解,洗手的洗,嘴里还念念有词,“四小姐,老奴代夫人给你洗脸擦身体,您舒舒服服的穿上体面衣服,夫人心里也宽慰些。”
紫云望着面色惨白的小姐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任由别人摆弄身体,两只眼睛如雨滂沱。快起来啊,你不是说吃了药只是乖乖睡一觉吗?怎么就叫你醒呢?
朱妈妈与其说是乖乖就范认同蒋妈妈的说辞还不如说此时完全被几个婆子给弄懵了。她僵硬的身子随着两个婆子臂膀的牵制,两只眼睛顿时空洞的没有任何内容,脑子里却渐渐闪现出小姐小时候围在她身边淘气的事,临从洙州回来时娄老夫人的不舍和嘱托,她当时要誓死保护小姐的承诺。
此时的她还不敢直面小姐的生死,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今天这阵势她这一走万一小姐真的撒手而去下了葬,就算她再回到这个地方伤悲至死也徒然。她下意识地一只手死命地拽着活动的门板,生怕被婆子们真的拖走,拖到看不到小姐的地方。
没有小姐的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记得老夫人交代过她是跟着四小姐最年长的人,越是危急关头越要理清其中利害,越不能乱了心智,而要想解决问题要学会避轻就重,要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结果!
结果,对,她本来让紫英去找夫人是去求和老爷在世时最交好的王太医,为什么忽然到访的是几个不常来给小姐诊病的大夫?难道小姐真的无药可医,魂魄已去,就算找到王太医来也是这样的结果,所以老爷推脱连绵雨露才没有去外省里找休养在家的王太医?
不对,不对,再怎么说夫人也是小姐的嫡母,就算从小没有养在身边,血脉亲情难道不比她浓,夫人会不比她想要四小姐的病转好?
她想了这点又把那条推翻,想来想去也没有找到她要的答案,直到眼睛回转看到小姐的手臂裸露在外,大红的缠枝梅花肚兜刺痛了她的眼。她散乱的神智慢慢收起:“住手,你们让开,让我伺候小姐穿最后一次衣服吧!”
蒋妈妈听到此话愣住,她眼底闪过一抹鄙夷,但看到田瑞家的和几个婆子都盯着她,到底还是漾起了善意的笑容。
“锦娘啊,我的锦娘哎,您快起来看看,看看老夫人和夫人待您多好,不仅请了太医给您轮班诊治,还花高价从宫里给您置买十年生的人参?”说完片刻,朱妈妈好像真的拿了什么东西在穿着肚兜的人眼前晃,“锦娘,您呢,你是个有福的人,可惜您命薄啊,你走得这样匆忙这让老爷夫人可如何舍得?”
蒋妈妈虽说让婆子们放弃了强制穿衣,可到底还是注意着朱妈妈。
但是站了半盏茶的时间,除了朱妈妈口中四小姐的闺名让她听着不舒服外,朱妈妈还是神情哀伤地在和床上没有任何反应的人说话,搓手,擦身体,倒也没有其他越矩的地方,她有心催她快点办事,但话到嘴边终是没有出口。
同样是主子身边倚重的妈妈,如果换做是夫人有难她也一定会撕心裂肺舍不得的,更何况四小姐刚回来府上一年,如此一走,留下这些丫鬟婆子,她们在萧府里便成了浮萍,即使夫人开恩让她们跟了夫人,身份也和今日四小姐身边的得力嬷嬷不一样了。
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这不是在咒夫人吗,真是该掌嘴!
“妈妈,让我也一起去帮忙吧,小姐她被我服侍惯了,朱妈妈肯定需要帮忙的?”
蒋妈妈想着也是她一个人不知道要弄多久呢,她还要去给夫人回复,于是不耐烦道,“你们把她也放了,让她们快点给四小姐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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