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二十九
「陈子今,妳说我为什幺会喜欢上妳?」
「妈,我想出国。」
「陈子今,我就是喜欢妳,不为什幺。」
「就这所学校,不用面试的。」
「陈子今,妳说妳为什幺喜欢我?」
「签证能允许多早入境就多早入境。」
「妳这个脑子就是傻傻的,让妳说妳也说不出来吧?」
「那就开学前一个月,订一大早或半夜的飞机。」
「妳能等我吗?」
「那你能等我吗?」
一定要让彼此「等」吗?
「妈,体温计呢?」我扶着沉重还有点微烫的脑袋走到客厅。
我妈从电脑屏幕前转过头:「发烧啦?多大的人还发烧?」
我这个小孩从上了小学后根本就不太发烧,一年能发烧一次就算十分频繁了。听到我妈这样问,我也只得乾乾笑笑。虽然不发烧,我的身体还是称不上好,常常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每次看医生都是不同毛病。
我妈又转回电脑前,对正在拨放的影片按下暂停键,走到客厅的书柜,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体温计,递给我。
我接过体温计,我妈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叫道:「唉呦,真烫,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我摇摇头:「睡个觉明天就好了吧。」
「妳要会自己照顾自己噢,这就要自己出国了,二十几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妳得要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健康」我妈边走回电脑前边念。
我也不知道怎幺着,就走了过去,抱住我妈,开口时已是有点啜泣:「妈妈。」
我妈拍拍我揽在她肩上的手:「怎幺啦,妳这感冒吼,不要传染给我喔。」
我不知道我要说什幺。
我其实好捨不得。
捨不得妈妈、捨不得爸爸、捨不得妹妹、捨不得巷子口的便利商店、捨不得每周三会到后面巷子叫卖的豆花阿伯、捨不得这个可以四季穿短袖的小岛
我一直都是直线的人生,要转弯了。
我妈掰开我抱着她的手,拍拍我的脸:「乖,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要接受。」
我没说话。
我妈把我拖回我房间,把我扶上床、盖好棉被,替我关了灯、关了门。
我量了体温,三十九。感觉没那幺烫啊
我将体温计放到一旁床头柜上,拿起手机传简讯跟郑卿青说我今天不跟他出去了。
然后、然后我好像将手机随手一放、好像闭上了眼、好像睡着了。
「郑卿青!」我看到他转头看我,于是喊出了他名字。
他穿着高中那套制服──蓝衣领白衬衫配黑长裤,笑着、看着我。
我也穿着高中制服──蓝衣领白衬衫配深蓝色的百褶裙,想也没想就朝他走去。
他见到我朝他走去,竟是转身开始跑,而我只得跟着跑起来要追上他。
我好像穿过了好多好多街道。路过的,都是些我没见过的风景。虽说没见过、却又好像在哪看过。我发烧了,不要跟我计较语句矛盾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为什幺跑。以他的实力,甩掉我一大截是可以的,可他就是总在转弯处露个影子、总是保持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却又总是让我追不到。
「郑卿青?」我再喊。
他不回头、不回应我的呼喊,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跑。
我又喊了他的名字好多次,他还是不理我。
我不懂他为什幺不理我、为什幺不回头、为什幺不让我追上、为什幺
我哭了,我停下脚步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不见了。
「郑卿青」我喃喃念着。
他消失在那座大教堂旁的巷子里。教堂前的广场上有着一群鸽子,牠们纷纷飞起。广场上,只剩我。
郑卿青你跑去哪?
「陈子今!陈子今!」
我哭得好累、好像哭到没有了眼泪,我听到了郑卿青的声音。
我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真的是郑卿青。
他坐在我床边,一手摸着我额头。
我又做梦了啊。
小时候追不到的是妈妈,现在追不到的是郑卿青,那以后呢?
难怪觉得那些巷弄那幺眼熟,小时候我就常梦见我穿梭在这些巷弄里,追着我妈。最后我当然还是没追到,也是好好哭了一顿、也是哭得好累、也是被我妈叫醒。一样的,被叫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嘴里还喃喃念着「妈妈」、眼角还泛着泪。就像我现在发现我泛着泪、喃喃唸着「郑卿青」一样。
「妳做恶梦?」他收回放在我额头上的手,问。
我再揉揉眼睛,将眼泪给揉乾。
「啧,别揉了,对眼睛很不好。」他将我揉着眼睛的手抓住。
我傻楞楞看着他:「郑卿青?」
他点点头,再问一次:「妳刚刚做恶梦啊?」
「没有。」
他很担心的问:「可是妳哭了?」
我不理他,坐起身,开了房间的灯。
随着灯一亮,我的脑袋似乎也醒了。转过头,看郑卿青:「你为什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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