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实在把我逼急了,我就伤他几个门生,让他消停一阵子。
“我左右也没什么事,就四处游山玩水,把中原整个走了个遍,看过了山川辽阔,古树参天,心里的暴虐渐渐也打磨干净了不少。等再回到京城这边,周围景色却全变了,到处都是乞讨的人,饿殍遍地,女人们灰头土脸地往道边一跪,看到人就磕头,孩子皮包骨头的,哭声小得和小猫一样,竟是饿的连哭都没有力气哭了。我从兜里掏出一把碎银子递给他们,他们却和我摆手,说国库的粮食发完了,只问我有没有吃的。这时我才想到,我也是挨过饿的,自然灾害,颗粒无收。就是给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连去哪儿买粮食都不知道,就是知道了,又如何去呢?
“于是我便在这里住下来,白天就利用轻功去弄些粮食回来,晚上就把粮食分给大家,偶尔出去给无处治病的老人们采些药材回来。每天都焦头烂额的,可是真忙起来,江湖里那些破事什么的都顾不过来了。后来饥饿的问题解决了,我也闲不下来了,饿死的人太多了,土地闲置着,来年不是又颗粒无收吗?我只能充当壮丁,整日整日的忙,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的轻功确实排不上用场,就买了个小毛驴,每天牵着它溜达。后知后觉,脚踏着炙热的黄土,在阳光下挥洒汗水的感觉,竟然是这么的踏实……”
突然两声敲门声从外面传来,打断了栾起的话,她喊了一声“进来”,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黝黑的脑袋伸了进来,竟是那天来取粮的老头。
老头嘿嘿的笑,把门大开,用满是泥土的手,从外面拽进来两个巨大的袋子,袋子落地发出“哗啦”的一声,他用脖子上搭的布巾随便抹抹额头上淌下来的汗,呲出了一排参差不齐的牙,笑道:“之前谢谢道人相助,这是地里刚收的庄稼。”
栾起点点头,也没客气,只是说了一句“放一边吧。”
老头“诶”了一声就出门了,把门重新掩上。
我看着地上放的那两大口袋粮食,知道这个量远比栾起给他的要多,于是抬头看着她,“这就是你当初给他们粮食的原因?”
栾起笑了笑,“自然不是。我也不仅仅靠地里收获的这些东西,粮食仓库里多得是,他们又没得吃,这不是正好吗?他还我是有心,他不还我,我也不缺这一口吃。再说,村子里那么多人都主动在我地里干活,报酬却分文不取,这本就是他们应得的,就是他们把收获的东西全带走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他们都没有。”
我若有所思。
“所以也是奇怪了,这个村子里没人认得我,没人知道我的武功有多强,没人知道我武林盟主的身份,也没人知道我两年之内就能自创杀人不眨眼的武功绝学,可是他们却听我的,却唯我的决定马首是瞻。
“过后我想起温北呈做的一切,说的那些话,我才知道,这个人才是一个把一切都看透的人,他在一开始就可以不出错,可是我没有给他机会。我也总算是理解了,所有人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包括我也包括你。
“我漠然地看你在痛苦中挣扎,看你明明有心系的东西却要分心来做本来就与你无关的事情。我始终不对你施以援手,一直到现在,你经历的够了,不是自以为是的小孩子了,和你说话你也应该听得懂了。”
看我依旧沉默,栾起笑了一下,笑容很淡,却是发自内心的,和她的冷笑张狂大相径庭,而像是一个看到孩子闯祸的长辈,甚至有些宠溺。那个笑容在她淡漠的脸上好像出水的芙蓉一样,惊艳非常。她伸手摸摸我的脑袋,手劲很大,揉乱了我的头发,“你自己慢慢想吧,我还有事,说了这么多,时候也不早了。”然后起身便要开门离开。
“等一下!”我突然叫住她,她回过头来看着我,我下意识问了一句:“那那些曾想制你于死地的人呢,你就不恨吗?你就不想报复他们吗?你怎么能把那些仇恨说放下就放下?
栾起沉默了一会儿,用手去解小毛驴拴在木桩路上的绳子,半晌,在我以为她都不会回答我的时候,她却突然开口:“年华走了,那些无关紧要的恩仇也随它去了吧。孩子,是时候放下过去,往前看了,后面的路那么长,前半生身不由己,就连后半生的自由你也要拱手让人吗?人人都是就这么一遭,前世的事情,都过去了。”
我追了出去,“栾起前辈……”
栾起已经盘腿坐上了她的小毛驴,手里抓着那个秃毛拂尘,随着毛驴脖子上挂的铃铛晃动的声音渐行渐远,她打断了我的话,“还栾什么啊,叫谁呢。在下,秋洁老道……”
我目送一人一驴在夕阳中远去,直到消失在田间房舍中,远处忽地传来鹤唳的声音。
霞光满路,不似人间。我揉揉眼睛,呼吸一口田间略带泥土芳香的空气,突然觉得身上轻了不少。
我终于意识到,原来那些缠身的仇恨,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第43章 正视
又在秋绝这里住了两天,我终于决定不再回避,京城里还有一个烂摊子等着我收拾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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