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因坦想起那红痕,几乎能看到是有只手卡住了她的喉咙……要是吵嘴,吵到动手,也实在是过分了。原来她在停车场瑟瑟发抖,不只是因为天气冷。
他也太粗心了。
“索锁,以后别那么暴脾气。一个人万一吃亏呢?还有别人在场吗?”
“没有……没注意。应该没有吧。不是什么大事儿。”索锁清了清喉咙。彭因坦已经走到了停车场门口,她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我没那么娇气。”
彭因坦到了车边才放她下来。索锁很轻。也许是这间轻薄的羽绒服让她像只长满绒毛的小鸭子,更让人觉得她弱不禁风。等店员放下东西离开,彭因坦才上车。他看着索锁系好安全带,过来把她的衣领整理了下。他手停在索锁肩膀上,看着她。
“疼不疼?”他问。
“不疼。你肉麻死了……真不疼。”
彭因坦抿了下唇,摸摸她的脸,说:“疼你也不会告诉我的。”
他忽然就生气了。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发动起车子来,静静等着热车。索锁手缩在口袋里,看着他的手扶在膝上,想拉住他的手,可是忍了……她吸吸鼻子。
正文 第十三章 没有失去的记忆 (十一)
四处扒拉着找纸巾的工夫,听着彭因坦慢条斯理地说:“找什么纸巾啊,不是有袖子吗?”
她愣了下。
彭因坦掏出手帕来递给索锁。见她握着手帕不动,有点儿无奈的又帮她找出纸巾来放在她腿上,说:“我们去医院吧。”
“你之前说想带我去哪儿?”索锁和彭因坦几乎同时说。听见彭因坦说去医院,她立即说:“不去……去医院干嘛?”
彭因坦开着车,没好气地说:“你说去医院干嘛。你看看你脖子上的伤!”
“都说了不要紧……而且也不疼。”索锁皱起眉来。
彭因坦干脆就不说话了。
“彭因坦?”索锁叫他,“这点儿淤青就去医院,是钱多的没处花了,还是没事找事啊?”
“不是因为这个,也要带你去医院。”彭因坦说。
“为什么?”索锁又愣了一下。
“你不觉得你身体有什么问题?又怕冷,又容易累,还经常感冒发烧。受伤就不用说了,你身上可不止一处旧伤。你得做个彻底的检查。”彭因坦说。
“我没什么事。”索锁说。
“免疫力这么差,没事?”彭因坦问道。
“我说了我没事,你……”索锁声音大起来。
“又不是几个世纪前的老古董,你怎么这么讳疾忌医?”彭因坦的声音也大起来。
“我就讳疾忌医。你别管我,行不行?”索锁发现彭因坦本应直行的路线,改了右转,知道他确实要带她去医院的。“我不去医院。你送我回家吧。”
“你干嘛这么怕医院?”彭因坦忍耐良久,才问。“身体有情况不去医院看,你这是准备闹到不可收拾?索锁你有时候真是不可理喻……”
“我就是不可理喻。我就是怕医院。”索锁说。
“有什么好怕的?”彭因坦问。他有点急躁。实在不能理解她这种心理。“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害怕不去那是鸵鸟心理……”
“我就是鸵鸟心理。”索锁接着说。
彭因坦突然发现索锁是在重复自己最后一句话。前面是九十秒红灯。他刹住车,握紧方向盘,问道:“你这是在跟我抬杠吗?别以为我跟我抬杠就不用去医院……”
“我没病。不想去医院。”索锁说。
“索锁!”彭因坦真生气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
“你当然不能理解。”索锁看着前方车子猩红的尾灯。天色渐暗,那猩红色更加触目……“谁能理解?谁像我一样,亲眼看着爸爸坠楼的?亲眼看着的……看着他摔的……摔的……医院能救活他吗?摔成那样……我亲眼看着的。我亲眼看着的!”
“索锁!”彭因坦想抓住索锁的手。
索锁躲开了。
“我也不能理解……我爸爸就那么走了。走的那么不堪……可是活下来的人……那些害他的人,还都好好儿的、过的比谁都好!”索锁以为自己很冷静。她看不到自己平静的脸上聚集着的可怕的沉郁……“每次去医院,我都能想起来这些……我怎么不怕?如果这是古怪和不可理喻,我就是古怪和不可理喻的——我要你管我了吗?!”
她说着,突然解开安全带开车门就下去了。
“索锁!”彭因坦这下真急了,“你给我回来!危险!索锁!”
索锁头都没有回。
彭因坦眼看着索锁下车从旁边车子的缝隙间穿过,很快上了边道。他想下车去追,可是红灯变绿,后面的车子接二连三鸣笛催促起来……他只好先把车开起来。他不住地转头盯着索锁所在的位置,生怕一个不留神索锁就不见了人。可越着急越不能如愿马上找到合适的位置停车。等他好容易停好车回去找索锁,哪儿还有她的踪影?
彭因坦不住地拨着索锁的手机。听筒里单调地重复着声音,一遍又一遍,索锁始终不接电话。他站在路边,气的恨不得把手机扔到路中央被穿流如梭的车子压成碎片……脑海中出现这个画面的同时,却是索锁支离破碎的声音。
他愣了一会儿,重新拨打了索锁的手机——这次干脆就是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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