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戎在萧络身边陪伴了十年,这十年里,萧络教了他许多东西。
萧戎跟着萧络的这十年,发现她除了强大近乎神明的力量,和不老的容颜,还有远超凡人的学习能力,从文到武,似乎没有萧络弄不懂学不会的东西。
萧戎跟着她学了很多,但也有很多他永远也学不会。
在第十一年的初春,萧戎离开了,他去了上京。
就像他当初留下一样,他走,萧络也没有挽留。就好像,不管身边的人是走是留,她都不在意。
在萧戎离开后,萧络回了雪山,那里有一座她和身边仆婢一手建起来的宫阁。
萧络遇到了力量晋升的瓶颈,回雪宫闭关,这一闭关便又是十年。
待她出关,外界已换了天。
隆帝病逝,建帝继位。建帝昏聩无能,短短十年里,便将先辈祖业败光殆尽,多少忠臣良将撞柱死谏,都抵不过佞臣贼子的一句顺捧之言。
佞臣当道,天灾人祸频发,百姓苦不堪言。义军四起,山河破碎,国土分裂,然建帝却不思悔改,更不施挽救,绵延数百年的大宁朝终是气数尽绝,就此覆灭。
大宁覆灭,戎朝始建。
戎帝文韬武略,励精图治,选贤任能,咨诹善道。
戎朝初定,盛世之象却已露边角。
因十年祸乱,上京世家门阀遭清洗,不少前朝大族没落,也有不少戎朝新贵崛起。
平龙顾氏一族以往有多煊赫,如今就有多落魄。
以顾瑺之能,保住族人性命已是极限,那泼天的富贵权势,却已是一去不返。
第9章 怨偶第一拆(完)
萧络出关后,拜访了曾经游历时相遇相识的一些故人,有些已经不在了,有些两鬓斑白,儿孙绕膝,过得还不错。
上京的街道又翻修了,马车车轮走在上面比以往平稳许多。
踏锦在很早以前,萧络刚离开顾府那会儿,就已经改口不再叫县主,只叫主子。
后来大宁覆灭,新朝建立,连身边年轻一些的仆婢都不太清楚萧络以前的身份。
踏锦、踏枝几个是十几岁时跟着萧络的,当时萧络在顾府的情况已经不太好,因为一些事,身边清理了一批人,连嫁时带过去的陪嫁丫环嬷嬷都清理出去了。她们几个运气好得了补缺,从此便一直忠心跟着萧络。
出了顾府这几十年里,踏月嫁了人、踏莲留在了南方水乡隐姓埋名,替萧络打理一处旧居。
仅剩下踏锦和踏枝终身未嫁,一直跟在萧络身边。
“主子,且用些糕点垫垫肚子,离咱们那宅子,还得走上半刻呢。”踏枝将方桌上一小碟精致的糕点往萧络的方向挪了挪。
萧络其实不必进食喝水,甚至睡觉都不用,但她一直保留着这些习惯,身边人也就一直如常侍候。
她吃了两块绿豆糕,赞道:“还是踏枝的手艺最合我的胃口。”
踏枝虽把自己一身技艺都传给了底下的丫环,但吃食这东西,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味道,终究不会完全相似。尤其是萧络这般味觉敏锐的,不管两人做的再相似,她都能吃出来不同。
红泥炉上,温着的酒水冒了热气,萧络倒了一杯,这是她亲手酿的竹酒,味道甘醇,按说冰着喝更爽口,不过眼下正值深冬,萧络自是喜欢温着喝。
好在她出行乘坐的马车都宽敞,不然还真放不下这么多东西。
踏锦让人备的宅子,是在梧桐巷里。应该是近几年新多出来的巷子,她上回来京城的时候,还没有这个梧桐巷。
要到梧桐巷,必经九芝胡同,如今的顾家便落在九芝胡同里。
当年的顾家二爷,阁老顾瑺,如今已年近古稀,无官无职,在九芝胡同租了个小屋子,给一群孩子当夫子。靠着微薄的束脩养家糊口。
顾家的子孙后辈也有读书科举的,但不知为何,却没有一个入仕做官。
马车经过九芝胡同时,萧络突然喊了停,前头赶车的小厮忙拉了缰绳,停下马车。
萧络掀了帘布,自胡同口,朝里望去。
只见一个拄着木拐,头发花白的老人,身着一件洗地有些发白单薄的棉衣,背对着胡同口,在朝几个孩童招手。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跑到他身边,拿了一块刚烤好的红薯递给他:“阿爷,这是我娘才烤的,香地很,给你吃!”
老人笑着拒绝,正要说什么,却听见身后有马车响的声音,他下意识转身回头去看,却只看到了逐渐落下的车帘,和一只细白纤长,染着丹蔻的手。
“阿爷,那马车好生漂亮,我也想坐。”
老人哄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了才能坐。”
一阵冷风吹来,吹起了那马车的锦帘,不经意露出车里人娇美明艳的侧脸。
老人立时愣住了,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拄着拐杖,拼命朝马车的方向追过去,边追边颤着声音喊道:“阿罗!”
“阿罗----”
那声音犹如撕心泣血,一声接一声,直至声嘶力竭。
他追了老远,视线里早已没了那辆马车,却仍然不肯停住脚步,最后被一小堆积雪绊倒,狼狈地跌倒在地,脸上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阿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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