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眶通红,四肢百骸都被灌入了“分手”的痛苦,疼的几欲落下泪来。单薄的胸口像破了个大洞,所有的温度,所有的感情都在迅速流失,而他执着不退,拼命挣扎,妄图拿一腔热血修复好它。
可惜——
“我言尽于此,还是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四个金光大字一出,一腔热血变成了狗血,刀剑无眼,斯人无情,瞬间一拥而上将他戳了个对穿,三刀六洞,刀刀见血。
司南心里烂了一片,浑身都像在漏风,呼呼地,没有重心,没有重量,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倒似的。
明白了自己哪怕只是留在他身边也会让他觉得难过,司南便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
现实即是,一切终究是往日不可追,回天无力了。
司南一走,陈森一身的森冷铁甲便轰然碎裂,他想起身走到窗前去看看,然而屁股底下仿佛生了根似的,拔不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死死扒着床沿。
关雁吭哧吭哧的跑上楼来,跑的急了,收势不及整个人“砰”一声撞到了门板上,疼的直搓牙花子:“诶我说,司南怎么走了?我问他也不理我,你俩吵架了?”
关雁搓着胳膊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话,“你怎么……”话还没说完,乍一看面前这位的脸色,好嘛,比刚楼下那位还要惨白,余下的话便都自动咽回肚子里了。
陈森像是累极了,目光一晃而过床头的那个白瓷碗,翻身又躺回了床上。
关雁原地站了一会儿,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还能说些啥,只好把碗端上,拧熄了床头灯又退了出去。
“你现在选的是一条背离大众,背离纲常的歪门邪道,妈不想看到你被社会抛弃,被所有人奚落耻笑的那一天啊!你到底明不明白?”
“儿子,你信不信,这世上的事都是有命数的?你和那孩子的事成不了,终有一天,你会回到正轨上来的,妈保证。”
“告诉妈,你后悔吗?”
后悔吗后悔吗后悔吗后悔吗——
陈森倏地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冷汗,眼睛死死的瞪大直视着前方,抓着床单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就这么坐着愣了许久的神,他如梦初醒的翻身下床,走到客厅去倒了杯水。
客厅的窗帘没有被拉上,月光清冷明亮的照进来,铺了一地的霜白。
陈森握着水杯,手指一根根捏紧了,骨节泛白。
他许久没有做过这样写实的梦了,梦里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就连嘴唇都泛着青,活脱脱一副将死之人的面相。
而他攥着母亲的手,面上还有笑。
母亲问,你后悔吗?
他答,我从来不后悔。
母亲于是哀哭一声断了气,他一直紧攥着的那只手顿时就凉了个彻底,冰块似的,冻醒了他。
这是梦里的景象。
而实际上,在母亲的弥留之际,他也的确曾紧攥着母亲的手,询问她,有何遗愿?然而母亲却只是紧闭着双眼,不愿看他,也不愿开口,这一切,都只因为他如同梦里那般,实实在在的说了那句“我不后悔”。
如果结局注定,那么过程的挣扎还有没有意义?
这个问题,时至母亲将死的那一刻,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他可以理解不愿意向死亡妥协的自己,但他同时也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完全自由需要断舍离,也需要冷漠。
他搁不下血脉亲情,即便会被其中的纷杂绊住脚步,但他最终选择了承担。
我做出我的选择,同时承担我应得的罪过和愧疚。
只是可惜了那个人。
他原本想着,他们是要白头到老的。
生活没有给陈森多余的时间去伤春悲秋,葬礼结束后他便匆匆返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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