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娘趁机把碗递过来,寄奴伸出小手端起来,有模有样的吹凉喂给蓁娘。
“咱们六郎多孝顺啊!”周嬷嬷在一旁端着漱口水满脸欣慰。
小儿子的心意,蓁娘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她张嘴吃下粥,甜味在舌尖打转,然后落在心里。
寄奴小心翼翼的喂,像是在做一件大事,蓁娘每吃一口,他脸上的笑就多几分。
最后,他像小时候蓁娘哄他吃饭那样,朗声道:“还有一口,阿姨吃完就可以去玩啰!”
寄奴虽是稚子,但行事比同龄人稳重许多,他说这些话倒是让蓁娘感觉很新奇。
吃完漱过口后,她起身对寄奴道:“今晚月色不错,我们去花园里找找萤火虫怎么样?”
“好啊!”寄奴少了些口舌劝说,听见生母说起这话,忙拍手应和。
蓁娘踏出房门,吐了口浊气,拉着寄奴去小花园,后边的侍女提着灯笼跟上。
弯月如钩,繁星点点,她坐在秋千上拽着绳子,头搁在手臂上,嗅着盈盈花香,只觉得沁人心脾,胸中郁闷渐渐消去。
寄奴领着四个小内侍到处寻找萤火虫,不时发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没过一会儿,他开心的跑过来,“阿姨你看,我捉到了!”
“真的吗?”蓁娘俯下身,寄奴小心翼翼的松开手,一只尾巴发出绿莹莹光芒的萤火虫振翅飞舞,像是夜空中的一点星辰。
“真漂亮……”母子两人发出赞叹。
寄奴伸出小手指轻触那点光芒,萤火虫受了惊吓,忙拍翅飞远了。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望,蓁娘安慰他:“没关系,让小束子他们给你捉好多萤火虫,然后装在纱笼里,挂在床头就像一盏小灯笼!”
她小时候就是这么玩的。
然而寄奴却摇头拒绝:“还是不要了,阿姆跟我说,萤火虫只在夏天出现,等秋天来了,他们就消失了,我们能欣赏到它们的美丽已经足够,没有必要再自私的困住它们。”
蓁娘闻言微愣,她没想到寄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寄奴转过头看着她,一双大眼里充满仿佛看透世事的敏慧。
“阿姨,人生短短数十载也如同萤火虫一样,都有光芒消失的那天,我和兄姊们今生有幸做了你的孩子,这就是最大的福气,我们希望,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你的孩子……”
他的眼神是那样纯真,像一汪清泉洗去所有污垢般让人舒畅,只是蓁娘从没想到,她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未免太过惊奇,她愣愣的看着寄奴,像是要确认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
恍惚间,蓁娘突然想起一事,那是寄奴六岁的时候,李晖当时准备给他取名并封爵,但天王寺的上任主持却拦住了他。
说:寄奴命中有一大劫,不宜过早取名,以免被阴司鬼差勾去了魂魄。
李晖断不肯相信这些,但蓁娘却信,寄奴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她不信鬼怪之说,事关自己的孩子,不得不信。
而且天王寺的诚然法师年过古稀,他在宫里住了大半生,从未插手过宗室的事务,却偏偏点出了寄奴的命格,这让人觉得太过奇妙了。
犟不过蓁娘,李晖也只得同意了,后来寄奴越发大了,却没有同龄人的调皮、活泼,喜欢安静的呆着,启了蒙认了字后,他更是一头扎进书海里。
连李晖都为他的早慧感到惊讶,这不免让他想起一句话:慧极必伤!
因此他把诚然法师的话信了九成,生怕儿子早夭,不愿给他取名,而且还做了块‘李融’的牌位供在天王寺里,以此迷惑阴差,充作寄奴的护身符。
寄奴没有取名,就无法上玉碟封爵,但李晖觉得这个不着急,儿子还小,封不封爵无所谓,反正他对儿子是疼爱的,等他再大一些,闯过了那一劫,再行封爵也不迟。
“阿姨,你怎么了?”寄奴见她半晌不说话,有些担心的问道。
蓁娘后知后觉的摇摇头,轻轻把他拥入怀中,闭上眼嗅着他身上干净清淡的气息。
满心的感动无法言说,这是她的宝贝,这是他心里对她这个生母的感受,原来跟孩子们相处的时间里,不止她觉得幸福,孩子们也以她为荣。
还有什么是比这番话更让人开心的呢!
蓁娘悄悄拭去泪水,怀里的寄奴闷闷道:“阿姨,你好久都没有给我们煮片儿汤吃了,我们都嘴馋着,明天你做给我们吃好不好?”
蓁娘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往日她做了吃食,要么就是叫四个孩子都来甘棠轩吃,要么就是让人送到各院子去。
寄奴这么说,不过就是想借此缓和她跟二郎的关系。
儿子的一番苦心,她若是拒绝,也太过无情了,况且今日她的确对二郎的态度有些冷漠,那孩子从没受过她的冷言冷语,心里一定不好受。
蓁娘其实也有些后悔,但她还是希望二郎能够醒悟过来,明白他应该承担的责任,而不是因为小情小爱辜负了他父亲对他的悉心教导。
或许明天就是转机,二郎若是吃到她做的汤,也一定能明白她的心,她始终,都是盼着他好的……
因为寄奴的一番话,蓁娘的心情豁然开朗,第二日,她就带着桃桃在膳房里做荷叶汤。
荷叶汤并非是用荷叶做汤,而是用韭菜汁和面,把面饼刻成荷叶的形状,用鸡、鸭、鱼、羊等骨肉熬汤,佐以红枣葡萄干炖煮,既滋补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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