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达的那些罪证,她是分置在那二十多处宅子里的,本也要都走一遍。
奚月于是付了饭前就又上了路,沿途遇上摊贩,便打算买点点心水果——别的不说,出门一年有余,回家不给父亲带点东西,不合适吧?
她就低头挑了起来,正值秋天,应季的水果不少,瓯柑、杨梅、柚子她都挑了些,正等着摊贩称重量,目光忽而一停。
——这摊贩身后,是家做法事的店铺。这类和神鬼打交道的店子大多阴气重些,容易出些怪事,是以许多店家都会挂面除妖镜在店前,驱邪消灾。
除妖镜和日常所用的镜子一样都是铜质,也能正常照人。奚月这么一看,便看到身后几丈远的地方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好似在对面的摊子边挑东西,实则不停地在往这边瞧。
她当锦衣卫的时候,遇到要盯人的案子,也常这么干。
奚月不动声色地付完了水果钱,然后若无其事地拎着一麻袋的水果就走。
二人旋即跟上,其中一个边跟边压音问:“要不要回百户大人一声?”
“不用。”另一个啧嘴,“你是不是傻,回完来的人多了,功劳还是咱们的吗?”
先前说话那个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但又有点忌惮奚月的功夫。可再仔细瞧瞧,不远处的女子虽然穿着身便于打斗的裋褐,但仍能看出身姿婀娜,也就打消了这念头。
传言大约是假的吧,他这么想。
他们都是一直驻守在温州的锦衣卫,没见过奚月,只是接了指挥使大人传来的差事就来办案罢了,并不清楚奚月的底细。
奚月路过一家脂粉铺,买了一面手持妆镜。
姑娘家当街照镜子也不稀奇,她把镜子稍侧一点,就能看到后面那二人的动静。
她边走边思量该怎么办。如果要交手,那是没什么可怕的,二十个她都打得过。可她担心这么一来闹得阵仗太大,更叫人盯上,她总不能把人引到自家的宅子里去,平白给爹爹惹事。
可附近都很热闹,在哪儿动手都一样;如果带他们兜得更远,他们许就要察觉自己被她发现了行踪,兴许要搬救兵。
这可怎么好?
奚月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周围都有什么,然后想起邻街有家金瓯茶楼,是温州一地的练家子常去的。
不如就先去那里吧,如果真要打起来,她好歹能凭白鹿门在温州一地的威望找人把她一把。到时她趁乱跑了,别人盯不上她,她才好去取罪证。
啧,她还没这样当过缩头乌龟呢。不过,当下实在是先寻罪证为要。
奚月便在下一道路口拐了弯,进了邻街,直奔金瓯茶楼。
茶楼门口都有伙计迎客,见她往这边走,十分热情地问:“亿哈揍阿发?”
这是温州话里的“要喝茶吗?”。
温州话冷僻得很,本地人用得流畅,但对外地人来说,要学温州话和要学个番邦语言也没什么两样。奚月心念一动,又扫了眼手里的镜子,点头笑道:“目伐。”
意思是“麻烦”。
伙计就领着她进了门,她找了张离大门不算太远的桌子坐下,伙计便又折回门口接着迎客了。
奚月一边翻开案上的册子挑茶来喝,一边竖着耳朵听。待得下一句“亿哈揍阿发?”传来后,听到的回答是:“喝,有什么好茶?”
看来那二人不是本地人。
太好了,语言上自己有优势,甩开他们的可能就又大了些。
奚月抿笑,一记响指叫来伙计,一串温州话流畅地砸了出来:“给我上壶白毫银针。诸位豪杰,对不住,劳诸位帮个忙。妹子我行走江湖,无意中得罪了京中的奸佞,叫人盯上了,脱不了身。”
她前后语调口气皆没有变化,听上去就像一直在与伙计说话。话声落下,两个刚坐下的锦衣卫不禁奇怪怎么突然间这么多人都扭头看她。
第46章阴谋迭起(三)
一阵短暂的交头接耳之后,有个一袭青衫的年轻书生走上了前,坐到奚月身边的空位上,用温州话问她:“谁盯上你了。”
奚月先摸出碎银付了茶钱,等到伙计走了,才道:“就是你身后隔了一张桌的那两个男人,跟了我一路了,我没办法,才只好来求助。”
她生得极美,低垂眼帘说出的这番话虽然和平素一样口吻清淡到有点儿生硬,还是令这书生生出了怜惜。
便见一柄折扇从书生袖中划出,他刚要抖开,却又被邻桌的妇人喝住:“你等等。”
那妇人警惕地打量奚月几眼,对她显有不信任,但也没打算直接把她的“诡计”捅出去,开口说的仍是温州话:“听你口音是本地人,哪个门派的,怎的会被京中佞臣盯上?”
奚月颔首:“早年受人之托去查锦衣卫指挥使的罪证,得罪了那指挥使。至于门派……”她稍稍迟疑了一下,坦坦荡荡地说了实话,“我是白鹿门掌门的女儿,我叫奚月。”
四下哗然。骤然掀起的倒抽凉气声令两个锦衣卫很怵得慌,二人略作迟疑,便有一个站起了身,想问问旁边的人她在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先追问起奚月来:“姑娘好胆识,白鹿门的名头也敢借?谁不知道,奚言先生就一个儿子,早几年死在了海上,哪儿来的女儿!”
两个锦衣卫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了半天,也就听懂了“白鹿门”和“儿子”两个词。
奚月抬眸看向那人,没多争辩父亲有没有儿子的问题,只笑说:“我白鹿门向来避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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