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偷窥,斜眼打量却又不见痕迹,心中免不了嘀咕,自己近日真是越发疑神疑鬼了。
用罢了饭,丫鬟们鱼贯而入,恭敬捧上水盆盂盅帕子,仍旧目不斜视。林鸾略略洗漱后,便又被秋夫人拉扯去叙话。
月已攀上檐梢,林鸾想回去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只得赔上笑由着她天南海北掏心窝子去。
香炉上头轻烟绘出云纹样,袅袅聚散一室。雕花木门缓缓敞开,刺骨冷风倏然灌进,散去暖阁里些许燥热。林鸾立觉精神一振,抬眸望向来人。
进来的是个身着白底青花裙袄的丫鬟,身形娇小四肢孱弱,却捧着一鼎足重的掐丝珐琅熏笼。上头银丝炭焚得正旺,滋滋往外吐着火星子。
真是奇了,这身形为何如此眼熟?倒像是在哪见过,忍不住又用余光多打量了几眼。同旁的丫鬟一样,她自也不敢随意偷瞄,只一个劲地拿钳子捣鼓炉内的炭火,好叫烧得更旺些。
左利手?林鸾蹙起眉。咕噜一声,几块碎炭被搅出了熏笼,腥红火星在地上吱呀几圈便敛了声。小丫鬟也不急,探出火钳子去夹,只将那整炭绞得稀烂还未将它取回。林鸾微微偏了偏头,左手也不见有多灵巧。
秋夫人瞧了她一眼,转头对那丫鬟呵道:“蠢物!这点小事也做不利索,白吃了我家饭菜!还不快退下,仔细你的皮!”继而又满怀歉意对林鸾道:“这是府上新添置的丫头,原也只在外院扫地打杂,不懂规矩,叫林姑娘笑话了。”
“不妨事的。”林鸾也礼貌寒暄了一嘴。
小丫鬟颤了颤身子,怯生生地磕了几个头便起身退下。林鸾虽依旧与秋夫人叙家常,余光却一直追随那丫鬟的脚步,垂首碎步,皆为平常,许是多心了。
林鸾自嘲着正要撤回目光,却惊瞥见那丫鬟临出门前将头忽地抬了起来,模样平平,隔着短鼻,两眼相距略远却厉色难掩,所对之人并非适才责骂她的秋夫人,却是自己。
“瞧着外头天色也不早了,咱娘俩相谈也颇为投机,不如……林姑娘今夜就宿在我这,陪我这老妇多聊上一会子。”秋夫人笼过林鸾的一双玉手,满面期待,“如何?”
若是换成一刻钟之前的林鸾,想也不想便会随意扯个由头否决了去。她们二人再要好,也还到不了要秉烛促膝长谈的份上,这都快说了整一个时辰了,真真是够了!再者说,这也不符礼数。可是……林鸾狭长了双眼,沉吟片刻便笑着一口应下。
此时北镇抚司内灯火通明,戌时的梆子早已落下,一群玄色飞鱼服却依旧在各桌前忙碌打转,片刻也不得闲。
院子里,群芳未现,只一株红梅生得三分俏丽,七分端庄,于水色月光中幽幽吐着清香。言澈孑然立在下方,并无心欣赏,两道剑眉几乎绞到一处。胸口绞痛得紧,一股无名火郁郁滋长,时刻窜动着他必须做些什么才能聊解心忧。
里头仍就没有消息传来,而外头更是毫无风声,可三日之期要到了。
“哟,瞧瞧这天,怪冷的,言公子穿得如此单薄,怎能在外头久站,仔细着——凉——”
尖利声音响起,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循声望去,但见一颀长身影坐在高墙上,摇晃着双脚。言澈略略松下口气,唇角扬起,终于来了。
“赛老板果然重承诺,说三日便真三日才有消息。”
墙上那人听出了他话中的厉刺,失笑道:“多谢言公子体恤,没定下一日期限,省去我们这些小的不少劳累。”纵身跃下墙头,小指微微勾起,轻拍了两下身上尘土,扭着婀娜小腰摇摆行来。
月华倾斜直下,映出他那瘦削的脸颊,面色虽黄却保养得甚好,嘴上蓄了一圈青须,眉目婉转直直盯着言澈不放,噘嘴嗔道:“言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差事表面上瞧着简单,做起来可委实劳神死人家了!还有这身新衣服,唉,都叫……”
言澈转过身,静静看着他抱怨,好似一个看客在戏台子下方看戏,也不管上头唱的究竟是什么,只当是在打发时间。五瓣红梅打下的阴影斜斜覆在他脸上,半掩不掩甚是模糊。月光清冷,衬得他五官尤为深邃,嘴角渐渐勾起狠厉弧度,周身气派竟比这凉夜还要令人不寒而栗。
“结果呢?如何?”
来人一肚子苦水才吐了三成就被这简单一句话给硬生生堵了回去,心中恨恨,双手叉腰正欲发作,瞥见言澈右手已摩挲在绣春刀刀柄上,不由滚了滚喉咙,跺脚甩了他一兰花指冷哼道:“是!有——结——果——了——”满目不甘,当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竟半点都不解风情!
沉默化去,言澈不语,那人也不言,只管扭捏着身子冲他翻白眼。本还想再卖会儿关子,却奈何某人气派太过威慑,只得悻悻补充:“近来兄弟们寻到一人,自称是那东瀛来的阴阳术士,周旋良久才套出话来,前段时间确实有人委托过他们一种让容颜永驻的方子,一出手便是十万两纹银。”
“那人是谁?”
“人家谨慎,顶着个假身份出来寻事,”见勾起言澈兴许,面上渐渐泛起得意,“不过还是让我们查到了,负责交接的是人府上一小丫鬟,她家主子在京城里还是个极有头有脸的主,说起来,与你还颇有干系?”
言澈眉宇再次凝上霜雪,那人混做不知情的模样,就着月光欣赏自己的双手,悠悠然道:
“那家人呀,姓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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