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臣笑着摇了摇头,重新拣起置在膝上的倦黄图纸览阅,目光随着修长玉指一一滑过上头标注的街坊沟渠,舒展的眉头逐渐拧成川字,许久又松了回去,笑着扬手将图纸丢到炭炉上。
火苗陡然窜起,一口将它吞入腹中,灼上点点黑斑。姑娘瞪圆双眼,丢下手中牌面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抬手就要往火炉里伸。
“椿,别管它了,那是假的。”
赛雪心,想不到最后还是栽在了那女人手中。丰臣望向窗外,大雨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食指轻扣窗沿,也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轻飘话语落到二人耳中,仿佛六月惊雷径直劈向人间,一下便炸开了锅。
“什么?假的?!”男子跟着跳了起来冲到炉子边,对着那团皱巴在火中的黑纸团干瞪眼,“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怎么会白忙活呢?”丰臣挑起一边眉毛,笑意晏晏,“至少那场大火后,他们大明皇上最信赖的锦衣卫,要式微了,不是吗?朝纲紊乱,内斗自损,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
“这……能交差吗?”男子扭捏身子狠跺了下脚,面上忧色不言而喻。
“我说能,就能。”丰臣并不睬他,一心享受这难得海上雨景,“论起月色,果然还是我们东瀛最好。”
☆、反弹琴
今年的寒气似乎比往年来得要早上好些,城中有条件的人家都纷纷张罗着烧起地龙。
因前几日锦衣卫绞杀冥火教有功,皇上赏赐了好些宝贝,还特允了一日假。北镇抚司里的那窝猴崽子一下闹开了锅,睡懒觉的睡懒觉,打马球的打马球,只要不叫他们干正事,他们都兴趣颇浓。
就连平日里端得最古板严肃,活脱一个催命阎王再世的指挥使言怀安也难得松口,准他们快活逍遥一日,甚至还亲自出面做主,从那批赏赐中匀出一部分来摆局庆功宴热闹热闹。
猴崽子们感激涕零,都上杆子毛遂自荐要揽这活。觉着这平常宴席到底无趣,你一句我一句嚷嚷着要怎么玩出新花样,好为着破天荒的庆功宴锦上添花。据温绍铭耳风,已有几个不嫌事儿大的吵着要请城中最好的戏班子来演武场唱上一曲,连曲目都誊抄出几沓纸了。
“敢情不是他们花钱,就是不心疼。也就这时候知道瞎折腾,一遇上事儿,各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林鸾拢了拢肩头的灰鼠皮袄子揶揄道,玉指一刻不停飞速翻阅手中案卷。
“我瞧着倒挺好,劳逸结合,张弛有度。反正父亲也默许了,你又何必同他们置气?”言澈不由分说地夺过案卷高举过头顶,反手将一个裹着锦缎的汤婆子塞到她空荡荡的双手中,对着她茫然无措的双眼叹道,“算起来,阿鸾你才是最需要休息的一个。”
“别闹!还有一堆事儿要忙呢!”林鸾伸手就要抢,却只将将够到页边。
“想要?”言澈挑起一边眉头玩味道,“自己来拿呀,喏,就在这。”边说边挥动手腕,书页也迎合了几声沙沙。
“你无耻!”林鸾急了,绕到桌前拽着他的衣襟就要往上伸手,将他当做一棵树来攀爬,好端端的衣服平白被她抓皱了好几处,上头霸气十足的蟒纹也因此失了厉色,蜷缩成一团瞧着委屈极了。
言澈似乎并不在意,反倒越来却起劲,故意将手矮下去几分,眼看林鸾就快够着的时候又火速抬高,只让她指尖擦过页边发出脆响,最后还是扑了个空。
“言澈你大爷的!”
“东西就在这儿,明明是阿鸾自己不肯拿去,真怨不得我。”
“闭嘴!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猪!”
日头转过正上空,镂花木门敞开,正好揽尽一室暖阳,也搅浑了一屋子暧昧气氛。
温绍铭一只脚已跨进门槛,另一只脚踩在了半空,却不知该落在何处为好。面上红一块,白一块,呆若木鸡,瞠目结舌……就算这些个成语叠加到一起也无法形容他此时震惊尴尬的神情。
目光从林鸾死死攥着言澈襟领的手,呆呆挪到言澈被扯拽出大半的外裳,最后落在了二人紧密相贴的身子上。热意腾腾直往脸上冒,他慌忙别过脸去,心里不住嘟囔: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咽了咽口水正准备溜之大吉,又被生生叫了回来。
“邵铭,有什么事吗?”言澈语调不紊不乱,气定神闲地紧了紧衣襟,将被扯出的部分重新束好,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林鸾显然没他这么厚的脸皮,缩在他身后藤椅上,随手抓起一本书摊开挡在面前,只敢拿余光偷偷瞄。
“我,呃……那个,呃……”温绍铭悻悻转过身,吞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南镇抚司那头来话说,这次突袭虽将敌人一举歼灭,但伤亡惨重,要我们早日统算好报上去。”
“伤亡?原来他们也知伤亡惨重,我还以为他们只会斗鸡走狗呢?这么点小事非要惊动神机营,炮火不长眼,整整烧了一条街。”言澈随意翻了翻手中的案卷,抬手丢了过去,“叫他们自己看看,单是黑市内,就已经死了数十人,再算上附近受牵连的百姓,怎么说也有上百人,这还不算那些轻重伤人。”
温绍铭垂眸,林鸾将书页捏皱,屋内气氛渐渐冷了下来,一时无人应话。
“下回他们再这么吆五喝六的,直接轰出去,咱北镇抚司何时成了他们的能随意指手画脚的地方了。”言澈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瞧见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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