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栎唯没料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刘大夏掌控中。
在刘大夏眼里,江栎唯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就算翅膀硬了,也飞不远,只要一扯线便能将其拽回来。
出了院子,有马车负责接送,沈溪和玉娘共乘一车,江栎唯骑马在前。
一路出去不到二里,临近城门的地方有个简单的衙所,衙所外停着官轿,江栎唯神色严肃,下马后先行了进去,随后沈溪才准许入内,玉娘却留在外面恭候召唤。
“……顾育,你做事如此毛躁,为何不向我禀告?”
沈溪进屋时,刘大夏语气像是责问,又好似心平气和在教育晚辈。不过江栎唯额头上已经满是豆大的汗珠。
桌上摆着副象棋,刘大夏不是单独在此,他对面还坐着一人与他对局,此人年岁与刘大夏相当,留着山羊胡子,从其举手投足间表现出的气度看,此人来头不小。
二人身上都未着官服,很显然到这衙所来,并非是办公事,找江栎唯和沈溪前来叙话不过是偶然为之。
江栎唯讷讷道:“卑职想有结果后,再向侍郎大人禀报。”
“是吗?”
刘大夏连头都没转,对于江栎唯的回答,他显然早就料到了,这说明他一直清楚江栎唯背地里在做些什么,但并未揭破,想看看江栎唯能做出什么成绩来。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江栎唯寸功未得,只能另作打算。
刘大夏突然下了一步好棋,注意力转到了棋盘上:“伯常兄,看来这局我要赢了,哈哈。”
对面老者撸着胡子。仔细思索了一下,棋面不知如何为继,不由皱紧了眉头。刘大夏这才抬头看了看刚进门正在躬身行礼的沈溪。笑着招呼:“沈溪也来了?”
听到称呼“沈溪”,坐在刘大夏对面的老者抬头打量一下。问道:“果真才十三岁?”
沈溪恭敬回禀:“回尚书大人的话,学生生于成化二十三年。”
那老者略微有些惊讶,指了指刘大夏:“时雍,你与他说过我?”
刘大夏笑着摇摇头,很显然他也不知道为何沈溪好似认得这老者,毕竟二人之间从未见面。
对沈溪来说,其实这算不得什么秘密,刘大夏直接称呼那老者为“伯常兄”
武道惊天。
福建官场是烂透了,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弊端丛生,但若叫他把一个省的官员都参倒,一则是下不起那个决心,另外朝廷也经不起如此动荡。
刘大夏又道:“今年春闱你也会参加,不过十三岁中进士,未免有些匪夷所思,我看还是多历练几年,太学可是个做学问的好地方。”
沈溪毕恭毕敬:“刘侍郎提醒得是。”
“嗯。”
刘大夏微微点头,虽然他说话客气,但身上带有一种上位者的威压,让沈溪一直战战兢兢,唯恐答错一句。好在刘大夏对沈溪说话的口吻,完全是长辈对后辈的关切和提携,所以沈溪心情放松之余,能够冷静思考刘大夏提出的每一个问题,组织语言进行回答。
刘大夏又问:“那你怎么看……官粮遭到盗卖之事?”
沈溪可不敢随便发表见解,这涉及朝廷机密,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举人已经位列朝班,获得参政议政的权力。他想了想,道:“学生才学浅薄,不敢妄言。”
刘大夏重新审视沈溪一番,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又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沈溪,福州宋喜儿的事,老夫略有耳闻……你只管说来便是。”
沈溪心里一紧,刘大夏哪里是略有耳闻,根本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玉娘肯定将当时的始末告知,连如何眼睁睁看着杀死宋喜儿和老儒生并且沉江之事也不会隐瞒,做事思虑周祥,杀伐果断,这的确不该出现在一个少年身上。或者这也是刘大夏看重他并帮他讨回解元名头的重要原因。
沈溪道:“学生不知该从何说起,但江大人有句话说得好,开弓没有回头箭,若就此罢手必然后患无穷。”
“哦?”
刘大夏沉默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江栎唯趁机建议:“侍郎大人,如今汀州商会已摆到明处,连沈公子身份也已泄露,若不能为继,不但令贼人警觉,怕是沈公子也会有危险。卑职愿意戴罪立功,将贼人擒获,就算不能引出背后元凶,至少也让朝廷挽回一些损失……”
江栎唯看似在为汀州商会说话,为沈溪安危着想,但其实主要目的还是为立功。若继续计划,倒卖官粮的人当然会被擒获,可沈溪身份泄露,幕后元凶岂能不报复?
刘大夏一锤定音:“库粮的案子,说不用你管,你就毋须过问。沈溪,你的话还没说完,继续讲。”
江栎唯低下头,脸上带有不甘……他属于心高气傲那类人,当初连名儒伦文叙他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初出茅庐的沈溪了。
但现在刘大夏似乎对沈溪的信任,远多于他,这让他有些愤愤难平。
沈溪道:“回刘侍郎,学生以为,事情可继续进行,但只需将露面之人擒获便可,其余不可节外生枝。”
“什么!?”江栎唯勃然大怒:“你贪生怕死,居然让元凶逍遥法外?”
江栎唯实在忍不住,居然当着刘大夏的面跟沈溪顶起来。按照他的意思,让沈溪出面,将幕后人士揪出来,再顺藤摸瓜,逮住指使者。沈溪的意思,则是将露面的人擒获,而不要牵扯到幕后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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