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绝非素日对他的亲近态度。因此他这会儿只是微微低头笑着,仿佛在对一个闹脾气的小女孩,带着淡淡的宠溺与俯视感。
燕灼华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心底发苦。上一世她那割舍不断的情思,不正是从他这样神秘又暧昧的态度上来的?外人从来都说是她痴恋,他躲避不及;却不曾看到私底下,他如此这般的手段。她定定神,想起此来目的,单刀直入道:“贵府有名神医叫黑黑戈及的,本殿这有个病人,要请他来看诊。”她盯着露出了悟神色的宋元澈,下巴微微一扬,显出几分不自觉的倨傲来,“你说吧,要什么条件才肯让他出诊?”
宋元澈脸上仍是微笑着,心头有些恼火,这公主的神情言语简直将他当做下人一般,难道她一开口,旁人都要顺着她不成?却也知道本家所图甚大,如今还不到与她交恶之时,因此便按捺着,和气说道:“公主殿下言重了。”
“你肯借人?”燕灼华挑挑眉毛,目光在书房前的花圃中打个转,丝毫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
宋元澈温和笑道:“真是不巧……”
燕灼华已是皱起眉头,倏忽收回目光,如两道寒冰刮向宋元澈面上,“你不肯?”大有当真如此,她便即刻下令绑人的架势。
宋元澈本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至此心头已是叠了两层火气,却还忍得住,仍是温文尔雅得笑着,“继之这便传书给本家,令人将黑黑戈及神医快马护送来大都,最多不过七日便至。公主殿下,您意下如何?”
“他当真不在你府上?”燕灼华却是本能得不信任宋元澈。
宋元澈脸上没有丝毫不悦,浅笑道:“当真不在。”
“那好。本殿让朱玛尔跟你的人一起去接黑黑戈及来——你没意见吧?”燕灼华后面这问话明显是象征性的。
朱玛尔应声而出,她与丹珠儿都是太后为燕灼华亲选的侍女。丹珠儿活泼明朗,朱玛尔却总是耷拉着眼皮,看上去有些死气沉沉的。
宋元澈看着朱玛尔,笑问道:“此去南安路途遥远,风餐露宿,姑娘可受得住?”
朱玛尔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揉了揉鼻子,闷声闷气道:“殿下吩咐,没什么受不住的。”
只这一眼,宋元澈便看出朱玛尔的精明不在丹珠儿之下。长公主派这样一个人盯着他的人,显然是信不过他。他只点头一笑,不再说话。
谁料燕灼华此来目的达成,也不想多留,丢下一句,“回宫,你不必送出来了。”便扭头径直离去,竟是从头到尾没想要进他书房看一眼。
宋元澈含笑注视着燕灼华离开,等到独自回了书房,一张俊脸才彻底冷下来。
黑黑戈及从书架后走出来,笑得前仰后合,“你一心怕人家纠缠,把书房里的人都打发走了——结果长公主压根儿没想进来看。”他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喂,我什么时候回了南安,我怎么不知道?”他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面相柔美,正是昨晚嘲笑宋元澈与玉奴相貌相似的那人。
宋元澈按住眉心,慢慢在圈椅中坐定,不理会黑黑戈及的嘲弄,只将这两日的事情仔细想来。他总觉得长公主的行为举止颇多诡异之处。不管她想要借用黑黑戈及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在他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先缓一缓为妙。
“那长公主还留个人来盯着——这下好啦,我还得赶回南安去给你圆谎。”黑黑戈及嘟囔着。
宋元澈却是已经陷入沉思。燕灼华突然要借用黑黑戈及是为了什么?宫中可没听说有谁病了。难道……是为了那目盲的玉奴?他嘴角泛起个嘲讽的笑,怎么可能。长公主一时起了兴致许是有的,但是如此花费心思,那却是不太像样子。宋元澈想到那玉奴,心思沉重起来,这玉奴究竟是什么身份?与他生得如此相像。
燕灼华在皇家马车上,安安稳稳出了宋府所在的镜花街,往左一转,拐到司靖路上却被拦了下来。
“我家小姐恳请长公主殿下赏面一见。”一名衣饰不凡的侍女垂首候在路边,一看便知是世家婢女,比寻常人家的小姐看起来还要矜贵些。
燕灼华闭目安稳坐在马车中。
不一会儿丹珠儿隔着车窗低语道:“公主殿下,茶楼上是谢家小姐。”
这倒是奇了。
燕灼华睁开眼睛。当今天下,世家以宋史高谢为贵。此刻丹珠儿既然说是谢家小姐,那自然只会是谢家唯一的嫡女、宋元澈的亲表妹,谢菀菀了。即便是重活一世,她仍记得谢菀菀名满天下时的盛况。大都曾有语云,“生女当如谢菀菀”,才情样貌都是人中翘楚。可惜后来远嫁异国,杳无音信了。
“公主殿下,见吗?”丹珠儿轻声问着。
燕灼华从浩淼如烟的回忆中找到零星几点与谢菀菀有关的,基本都是在谢菀菀未曾远嫁之前,她曾跟着宋元澈与谢菀菀有过几面之缘,依稀记得那谢菀菀的确是个貌美又善良的女孩,却也不曾深交。这谢菀菀突然求见是为了什么?
茶馆匾额上书黑底泥金的四个大字,“玉慕绮霞”,倒是fēng_liú雅致。入得馆内,唯有寂寂清风穿堂而过,竟是没有一个客人。
燕灼华拾级而上,到了二层雅间。
谢菀菀早已起身等候,见燕灼华入内,便蹲身行礼,明净绝美的脸上浮起淡淡红晕,“菀菀无礼,擅拦长公主车驾,万望勿怪。”鬓上步摇随着动作微微颤动,珠翠之声细细响起,别有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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