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卫启濯时倒是十分兴奋,他觉得那些世家子多是俗人,卫启濯这种倒是别具一格。
他上前跟卫启濯寒暄时,就见他不住打量他,眼神古怪。孙茫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询问他看他作甚。
卫启濯略一踟蹰,道:“考完后,你不要急着走,在贡院门口等我,我有事问你。”
孙茫见卫启濯神色郑重,倒觉受宠若惊:“何事?我兴许答不上来……”
卫启濯认真想了想,道:“我觉着你应当是知道的。”
两人说话间,萧嵘兄弟两个上来寒暄。萧嵘总觉卫启濯对他态度不冷不热,但他自省了许久,也没想起他究竟何时得罪过这位权门公子。
萧嵘见客套得差不多了,便转入了正题:“不知卫公子是哪间号房……”
“云字六号。”
萧嵘一惊,当下喜道:“竟有这等巧事!我是云字五号!”跟着拉住卫启濯,低声道,“等明日开考,我说不得还要麻烦卫公子……”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卫启濯瞥了萧嵘一眼:“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旦被抓,兴许会被充军流放的。”
萧嵘讪笑道:“应试生员这么多,监考官哪顾得过来,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晓?卫公子不必担心,何况卫公子身后可是国公府……”
卫启濯笑道:“我答应你了么?我不是说我怕,我只是单单提醒你而已,你若真想舞弊,我也不拦着你。”
萧槿回到侯府后,就又被萧榆拉去问话。萧榆对于卫启濯与她的事十分感兴趣,再三追问他们俩究竟是如何凑在一起的。
萧槿正被她按在凉亭里问话,就瞧见萧枎独自往这边来。
萧槿想起萧榆之前与她说的事,低头咬了一口凉糕。
冯氏在聊城那边接连给萧枎定了三门亲事,但都没成。第一门亲事定下后不久,男方就卧病不起,萧枎这边一退婚,那公子的病不日便好了;第二门亲事才计议罢,男方家里的老太爷就殁了,男方要守孝三年,萧枎不想等,又退了婚;第三门亲事坚持的时候长一些,只是在亲迎的前一日,那家公子跟相好的跑了。
冯氏本想接着给她挑婆家,但萧枎已经声名远播,谁和她定亲谁出事。萧枎今年十七了,冯氏为着她的亲事头疼不已,想着要不就低嫁,但萧枎爱面子,抵死不肯。
萧枎瞧见闲坐亭中吃点心的萧槿,一股火气便窜上来。当年明明也没差什么的姐妹,如今已经天差地别。她即将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但萧槿却要成为卫家少奶奶了。
萧槿瞧见堂姐阴沉的脸色,笑了一笑。
不知道今时今日的萧枎,还能不能想起当年那个被她害死的少年。
萧榆想起中秋将至,扯了扯萧槿,道:“啾啾,晚夕用罢饭,你来帮我选一身衣裳吧,我听我娘说,中秋那天我们也要去国公府拜谒。”
萧枎闻言仿似想起了什么,掣身便走。
乡试第一场考四书经义。萧嵘在做到第四道四书题时,半晌都想不出解题思路,急得抓心挠肝。他抬头四顾,发现左近生员都在奋笔疾书,先自放心了些,旋即隔着墙往一旁卫启濯的号房瞟了一眼,暗暗算了算墙壁的厚度,迅速埋头写了个字条。
萧嵘将字条团成一团,正预备扔到卫启濯的号房里,就瞥见两个巡考官往这边踱来,悚然一惊,忙低头执笔装相。
两个巡考走至卫启濯面前时,见他竟在伏案睡觉,停了步子,对望一眼。
京畿遍地权贵,每届顺天府乡试的赴考生员里,仕宦之家的子弟都要占据相当比重。但旁人他们可以不知,眼前这位是谁,他们却不能不知。
两个巡考觉得他们很有必要在卫启濯面前献个好儿,当下上前敲了敲他面前的木板,小声提醒他起来答卷。
卫启濯撒然醒来,抬头看看巡考,点头致意。两个巡考跟着笑了笑,继续往前巡视。
卫启濯打个哈欠,仍觉没睡醒,正预备再去会周公,就忽见五号号房那边飞过来一个小纸团。
他打开一看,无声哂笑,挥笔在字条上回了一个字,仍旧团好了,趁着左右无人注意,扔了回去。
萧嵘忐忑得一颗心几乎蹦到嗓子眼,正猜度着卫启濯会不会不理会他,就见字条飞了回来。他激动不已,忙忙打开,结果在看清楚上面回复的内容时,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问卫启濯是否会解第四道四书题,卫启濯豪气干云地回了一个大大的“会”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会什么会,你倒是说说怎么解啊!
萧嵘几乎要晕过去,他冒死扔出去一个字条,就换回来一个“会”字。
萧嵘正翻白眼,就听卫启濯那头传来抽木板的声音,当下一愣,这大白天的,卫启濯不会是要去睡了吧?
号房十分窄狭,里面只有两块木板,白日里一块当桌一块当椅,晚夕间就将两块木板拼在一处当床。
卫启濯将两块木板拼好,躺上去不多时就渐渐入眠。他昨日三更天就被父亲叫了起来,实是困倦,等候萧槿时其实是强打精神,今日起得也早,一直没睡醒,直是犯困。
卫启濯入睡后不久,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立在曲廊上,远远凝睇着一个人的背影。那背影熟稔得很,似乎是萧槿。她趴在国公府后花园卧云亭内的石桌上,不知是在小憩还是在哭泣,偶尔不安分地侧一侧头。
他想上前看看她,但奇怪的是迈不动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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