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启濯连喝几口水,道:“我特别喜欢这里头的一段话。”
“什么?”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萧槿沉默了一下。这样超越生死的至情,世间又能有多少呢?重生就是某种程度上的还魂,但她并不像杜丽娘那样,有个放不下的柳梦梅,她重来一次,只想解脱。
卫启濯听萧槿念书时,不住夸她嗓音婉转如莺,萧槿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耳尖微红:“真有那么好听?”
卫启濯笃定点头:“当然,啾啾就是人美音妙的典范。难道从前没有人夸赞过你么?”
萧槿摸摸自己的脸,笑眯眯道:“有啊,但没有你夸得这样厉害,而且多半是家里人夸我。”
“我觉得一定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只看说不说出来了,”卫启濯握住她的手,“反正我是觉得,你是最好看的,声音也是最好听的,怎样都是最好的。”
萧槿一高兴,又拍他头一下:“那我明儿再来念书给你听。”
风水轮流转,从前都是他仗着身高优势拍她脑袋,如今他趴在床上,她终于也能很顺手地拍他脑袋。
卫启濯任由她动作,认真听她念完一段,让她喝口茶歇一歇,又喊了明路进来,吩咐将他书房里归置好的一沓废桑皮纸拿过来,顺便调些浆糊来。
萧槿诧异问他作甚,卫启濯坐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道:“我镇日这么趴着坐着也不是个事儿,我觉得我应该趁着这个工夫多糊几个篓。”
萧槿默了默,她有时候觉得,兴许卫庄跟卫启濯是一个人,只是卫庄失了心窍而已。
卫启濯正做着他的小手工,就听小厮匆匆进来报说皇帝驾临。
萧槿以为听错了,重新问了一遍,确定真是皇帝来了,转回头拍拍他头:“你看你面子多大,皇帝都亲自来探望你了。”
卫启濯一面抹浆糊一面叹道:“我却觉着皇帝看望我是顺便,有事要来问我才是真。”
永兴帝入内时,萧槿行了礼,听他说要跟卫启濯单独叙话,便领着一众家下人等退了下去。
永兴帝免了卫启濯的礼,得知萧槿就是他的未婚妻,直夸两人是“金童玉女意投机,才子佳人世罕稀”,问及婚期,卫启濯答说腊月初六,永兴帝颔首道:“腊月好。朕记下了,回头告与他们知道,让他们届时提醒朕一声,届时也送上一份礼来。”
卫启濯眸光一动,含笑称谢。
永兴帝落座后,笑道:“朕连日养病,久未出宫,今日正好出来走走,也来这里串个门。”他所言也非虚,此番确实是想顺道出来散散心的。他跟卫启濯实则已经熟稔,有些忘年交的意思,说话便随意了一些。
永兴帝闲话间跟卫启濯说起了安南使臣的事,询问他可有什么提议。
永兴帝身边能谋善断的臣子不少,但他对卫启濯的印象却始终十分深刻。卫启濯在还是个秀才时就能帮孟元庆出谋划策平定叛乱,后头更是在大同告急时帮了他大忙,这样的人,胸中有丘壑,有远见又有天赋,因而永兴帝方才觉着兴许卫启濯能提出中肯的意见。
卫启濯笑道:“愚以为,家兄便是很好的人选。二哥虽是文榜状元,但于兵事方略上也是谙熟的。只是,臣等所言不过提议,一切还看陛下圣裁。”
永兴帝见卫启濯也提卫启沨,倒是真的开始思量卫启沨是否确乎是个合适的人选。
他又跟卫启濯谈论起了安南和占城的纷争,见他对此也颇有见地,不由感叹一句可惜,可惜不能让卫启濯来当这个使臣。
永兴帝起身欲走时,瞧见卫启濯床边小几上堆着的一沓桑皮纸和两个小篓,终于忍不住问道:“朕方才瞧见便觉怪异,这篓子是出自谁手?做得倒是甚为精巧。”
卫启濯答说是他自己糊的,永兴帝听得胡子一抖:“爱卿还有这手艺?”
卫启濯点头,随即拿过一张桑皮纸当场糊了一个给皇帝看。
永兴帝被他那娴熟的技法惊得目瞪口呆,心道看不出这位爱卿还是个老手。良久,又道:“那为何要用废纸做?”
卫启濯奇道:“陛下难道不觉将这些废纸直接扔掉很有些可惜?”
永兴帝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身后,这里真的是国公府?
他忽然大受触动,一个世家公子尚能勤俭至此,他身为人君,更应当戒奢从俭。永兴帝嗟叹一回,决定回去就再去琢磨琢磨,看还能怎么削减宫廷开销。
皇帝走后,萧槿折返回来。
她听闻了皇帝此番来意,又听了卫启濯的应答,不由想,卫启沨桃花那么旺,要是真去了安南,说不定会被安南公主看上,到时候安南公主求安南国王停战,卫启沨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调停这场纷争,然后被扣在那里给人当女婿,从此南方边境休战百年,国朝的麻烦解决了,卫启沨为国家外交事业做出突出贡献,皆大欢喜。
萧槿叹气,她的脑洞好像大了点,不知道安南国王有没有女儿。
卫启濯继续糊篓时,说起皇帝适才瞧见他那些小手工的反应,萧槿瞠目道:“陛下还要更节俭一些?”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皇帝已经十分勤俭了,宫廷开销都是一缩再缩,去年还让岷王将十王府内的歌舞伎裁汰三分之二,任凭岷王怎么哭都没用。
如果皇帝铁了心要向卫启濯看齐的话,那么往后就要在艰苦朴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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