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在梦中没想起自己太子的身份,实话实说:“我叫萧景琰,来找你家宗主。”
壮汉甲道:“什么萧景琰?没听过这号人。”
壮汉乙道:“宗主不见闲人,快走快走!”
萧景琰怒道:“谁是闲人?你进去通禀,他定会见我!”
那两人齐声喝道:“咄!你这莽汉好不晓事!我家宗主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说着两人一起上来拉扯他,要将他拖走。萧景琰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向着山门内大喊:“小殊——长苏——梅长苏!!!”
只是梦中胸口似是压着千斤巨石,他放开喉咙也喊不出声音,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间,恍惚觉得袖子一动一动的,真的有人在拉扯,顿时醒了过来。
双眼一睁开就正对上了另一双眼睛,微微弯起,仿佛盛着早春冰消雪融时最明亮最温暖的阳光。
萧景琰猛地坐直了身子,唯恐自己犹在梦中,抬手狠狠揉了揉眼睛再看——梅长苏真的醒了。他两根手指还捏着自己的衣袖,正虚弱的对自己微笑,两片苍白的薄唇轻启,做了个“景琰”的口型。
萧景琰愣了片刻,忽然扑过去双手捧住他脸颊,左右细看,颤声道:“……你醒了?”
梅长苏微笑点头。萧景琰不太确信似的又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起身碰地一下推开长窗,对着外头喊道:“醒了!他醒了!”
喊完砰地一下又将窗子合拢,重新扑回梅长苏榻边,抓起他刚才扯自己袖子的手合在掌心中,看着他的笑脸,喉头哽得发痛,却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欢喜过——
仿佛从前的种种苦难伤痛踯躅迷惘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而今后的一切艰难险阻也都不再值得畏惧。
这一生,有此一刻,仿佛就足够了。
梅长苏看着他渐渐泛红的眼眶,心中也不禁百感交集。归途中不支昏迷的那一刻,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幸好……
可是自己难得死里逃生,这蠢牛难道就不想靠近一点?只知道抓着自己的手做出那副小哭包的模样来。
梅长苏在心里嫌弃的摇头,用嘴型对他道:“水——”
萧景琰如梦初醒,赶忙转身手忙脚乱的给他倒了一盏清水,将他轻轻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梅长苏抿了两口,摇头表示够了,萧景琰又扶他躺下,正要直起身去放杯盏,却发现自己的衣襟被他拽住了。
梅长苏拽着他衣襟,一点点用力下拉,萧景琰就傻傻地一只手端着杯盏,一只手撑着床沿,被他一点点拉下去,直到两人鼻尖碰在一起。
然后蠢牛总算福至心灵,吻住了那两片还沾着清水的、s-hi润柔软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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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温馨旖旎的场面很快被几声粗鲁而夸张的咳嗽声打断。萧景琰倏地直起身子,手一抖,杯盏中的水晃出些许,在被子上ji-an出两朵深色小花。
蔺晨站在门口,一手拎着飞流的后脖领,一手捂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道:“叨扰贤伉俪了。我诊个脉就走。”
飞流张牙舞爪的正扒拉他的手:“放开!放开!”
他身侧是满脸写着“世风日下”的晏大夫。
后面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黎纲和甄平。
再后面从萧景琰的角度看不清,但估计还有人。听闻宗主醒了,整个苏宅的人怕是全都涌来了。
萧景琰觉得脸有点热。干咳着站起身,默默让开两步。
“晏大夫,少阁主,请。”
说着斜眼偷瞥梅长苏,见他闭着双眼纹丝不动,只是两只耳廓渐渐红透了。
蔺晨松开飞流放他飞扑到苏哥哥榻边,走过来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咦?这不是还没醒吗?”
飞流一听顿时大失所望,泫然欲泣地唤了声:“苏哥哥……”又愤怒扭头对着萧景琰:“水牛骗人!”
梅长苏睫毛颤动,只觉生平尴尬莫过于此,可又不舍得飞流继续担心,只好张开眼睛。
“飞流。”他昏迷许久,声音微弱嘶哑,只能勉强发出低低的气音。但飞流一样听得清楚,惊喜交集的回过头来,整张小脸都高兴得在发光一般:“苏哥哥!”
晏大夫不耐烦道:“别胡闹啦!起开让老夫看看!”
飞流知道给苏哥哥看病是头等大事,虽然不舍,还是乖乖让开。
梅长苏则乖乖将手腕伸给两位大夫,一边用眼神安抚飞流和尚杵在门口的下属们。
黎纲和甄平与他目光一触,看着他唇边那个表示“我没事”的微笑,不由得一起鼻子发酸。甄平侧头和身后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渐渐的门内、门口、庭院中鼓噪交谈之声越来越大,声音中皆是掩不住的喜悦。
“醒啦!”
“宗主真的醒啦!”
“太好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晏大夫手搭着梅长苏的脉,破天荒的没斥责他们吵闹,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罕见的带上了笑意,捋着胡子微微点头。
蔺晨对着飞流扬起下巴:“晨哥哥说过什么来着?有我在,不死~”
飞流竟没有对他不屑的扮鬼脸,而是露出一个大大笑容,用力点头捧场:“恩!”
于是蔺晨也笑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此刻的笑容有多柔和,有多欢喜。
萧景琰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笑脸,终于还是没忍住,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第三十八章
人虽醒了,但仍是十分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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