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苏宅沉浸在宗主康复的喜悦和欣慰中,每个人都是满面红光,说话带笑。自打梅长苏可以下地那天,晏大夫松口说能吃些清淡的汤水流食了,吉婶儿灶房里的火就几乎没熄过。可梅长苏脾胃虚弱,一个人又能吃得下多少。三十天下来倒是以飞流为首的众弟兄们都多少添了些体重。
唯一一个不大开心的人是蔺少阁主。
少阁主本想着梅长苏毒解了人醒了,自己也可好好放松休息一番,过几天白日赏春色,夜晚赏美人的好日子。
熟料飞流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他一出门就跟在他身后。蔺晨虽然很喜欢小飞流同他亲近,可有时他要去的地方实在不宜带孩子。于是赶也赶过,吓也吓过,好说歹说,但飞流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都不肯离开。
蔺晨生了气要抓他时他便施展轻功逃跑,待蔺晨偃旗息鼓不追了他又回头跟着。蔺晨轻功当然不见得比他差,可他出门不是为了追着个少年飞檐走壁满大街乱窜的啊。
成何体统?!
回去找梅长苏告状,梅长苏压根不管:“飞流在宅子里闷得久了,想跟着你出去玩,我有什么法子?”
蔺晨无计可施,只好随他去了——爱跟就跟着吧。横竖飞流真的成了fēng_liú别来怪他。
说虽如此说,到底当着这幼弟一般的少年还是有所顾忌,只是带着他游山谒庙,两人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
直到蔺晨在清凉寺邂逅了他在螺市街的旧识行云姑娘。然后蔺晨还没来得及和人家姑娘寒暄完,一向不与陌生人交谈的飞流忽然凑近前对行云道:“姐姐,生,小宝宝。”
蔺晨和行云都是一脸愕然,但不等他反应过来,飞流已指着他继续道:“和他生。”
后来许多年蔺晨都没再去过螺市街,并且一想起行云当时看向他的表情,就想用佩剑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但当时他只能着急到磕巴的跟姑娘打躬作揖地解释:“不是、他不是那个意思……舍弟年幼不懂事,绝没有轻辱之意,你别见怪,别见怪。”
要知行云和宫羽一样,都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淸倌,而且她的歌喉也和宫羽的琴音一样,京中多少富贵为聆一曲而一掷千金。飞流上来就叫人家生小宝宝,可说是极大的不尊重了。
幸好行云身在欢场,识人的眼光不差,片刻后就看出飞流神情懵懂,一双大眼睛更是单纯得不染纤尘,知道他刚才说的只是孩子话。当下抿唇一笑,对蔺晨道:“蔺少爷还是快些成家吧,看令弟都着急想抱小侄子了。”
蔺晨面红耳赤,无言以对,讪讪地跟行云告别之后拎着飞流回了苏宅,气势汹汹的直闯梅长苏的房间。
飞流虽不知他为何生气,但确凿的知道他在生气,进门时趁他去和苏哥哥嚷嚷,使个巧劲挣脱他手跑了。
蔺晨更气,挥着扇子直嚷道梅长苏跟前:“姓梅的,你管不管?!你到底管不管了?”
梅长苏正靠在榻上看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管什么?”
“……”蔺晨自觉难以启齿,可不说又实在气不过,咽了咽压低声音怒道,“他刚才在街上,莫名其妙地叫人家一姑娘和我生、生小宝宝!你说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教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梅长苏翻了一页书,淡淡道:“胡乱叫人生小宝宝这事,可不是我教他的。”
蔺晨一愣,直觉他话中有话,皱眉思索了片刻才猛然醒悟——“姓梅的!你也太小心眼了!我不过随口哄他,还不是怕他扰了你和你家太子的亲近,你怎么能出这种y-in损主意?”
梅长苏冷哼一声:“我的y-in损主意还多着呢。你再跟飞流胡说八道试试。”
“你……”蔺晨作势欲走,“好,我惹不起还躲不起?我回琅琊去了。”
梅长苏悠然道:“好走不送。算算日子老阁主云游也该回来了。他听说我大难不死定然会来看我——到时我就告诉他,你因为不能去螺市街喝酒,丢下我这还未康复的病人走了。”
蔺晨气结,可也知道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只得忍气吞声道:“我不过开个玩笑。你气也出了,叫小飞流别跟着我了——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的,教坏了孩子。”
梅长苏这才从书页上抬起眼睛晲他一眼:“不跟着你也行。你自己去和他解释男人不能生宝宝,你先前是骗他逗他玩的。”
蔺晨顿时苦了脸:“一定要说吗?飞流最近好容易对我态度好些了……”
梅长苏垂下眼看书不再理他。蔺晨无奈,唉声叹气地出去了。
然后飞流直到守孝期满,太子命客卿苏哲出席登基大典的教令抵达苏宅,都没再搭理过他蔺晨哥哥。
第四十二章
皇帝的登基大典,大约是天下最繁冗漫长的仪程了。
梅长苏从小就最不喜皇家宗室的这些繁文缛节,每年年终祭礼对他来说都难熬至极。可此刻站在丹陛之下群臣之末,远远看着那个已换上玄色龙袍的身影,却半点没觉得不耐。
到了新帝加冕入座,接受百官朝拜时,他甚至感到心跳加快,浑身的热血都涌动起来,以至于开口随众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时,声音都有些颤了。
礼毕起身,他抬头望过去,虽然隔着整个大梁的朝堂,他看不清高高在上的帝王冕旒珠串后的面孔,但他知道他一定也在看着自己。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从今往后,这人就不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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