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巨响声中,渔船土崩瓦解,大大小小的碎片载浮载沉,在滔天风浪中各奔东西。
礁石嶙峋,上面覆满了小小的藤壸贻贝,萧景睿一手抓上去,掌心顿时被割出几道见血的伤口,被海水一沾疼得钻心。但他顾不得疼痛,甚至顾不得回头看一眼那破碎的船只和殒命的船工,因为礁石周围的风浪拍击之力比船上更大更急。他卓绝的武艺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在这种情况下竟还能咬着牙向上攀爬。他原意只是想离海面越远越好,免得一不小心就被大浪拍下去,但大约是命不该绝,礁石顶部竟有一个半人高的凹陷,像个奇形怪状的椅子,萧景睿勉力将上半身和一条腿蜷缩进去,让礁石挡住一部分扑上来的海浪,另一条腿用力登住下面的一处凸起,一只手牢牢扣住礁石,另一只手抱着孩子尽量用背脊护住他不让海水直接泼ji-an在他身上。
萧景睿就这样抱着孩子摇摇欲坠地攀附在礁石上,等待风浪平息。可这个姿势如此别扭,蜷着的腰腿很快酸痛难忍,而礁石s-hi滑,极难承力,他只有靠手掌拼力抓握,掌心伤口叠着伤口,流出的鲜血还来不及在礁石上留下痕迹就被海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但他除了咬牙忍耐,再没有别的办法。
所幸海上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萧景睿跃上礁石后没多久,狂风转弱,漫天乌云像来时那样迅速的飘向天边,转瞬就只剩下几率白色的云絮,和万里明镜似的青空。
萧景睿慢慢抬起头,看着又回复成蓝色丝绸一般的海面,听着海浪温柔地拍击礁石下部发出的哗哗声,一时如在梦中。
可他怀里的孩子,脚下海水中漾着的方才那船工的尸身,背面朝上,衣服被海水鼓了起来,像个破布口袋般一下下撞着礁石——都在告诉他这不是梦。
他定了定神,调整姿势坐下,发觉自己手脚发软,连呼吸都是颤抖的。礁石硌得浑身生疼,但他已实在没有支撑起来的力气,喘了两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索,把孩子横抱在怀里探他的心跳。
幸好这看似脆弱的小小身躯中也蕴藏着强韧的生命力,经过这样一番狂暴的洗礼之后,他的心脏居然还在微微跳动。
萧景睿心中一喜,用手掌贴着他后心,试着缓缓输送内力——但孩子实在太小,萧景睿又全没用内力替人疗伤治病的经验,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反而震伤了孩子。这么断断续续,战战兢兢地试了一盏茶时分,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孩子的身上稍稍有了热气,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
这时萧景睿才有空举目四望——然后他几乎绝望了。他们虽然暂时死里逃生,可身处茫茫大海中,没有船只,辨不清方向——就算他有用不完的体力,也不知该朝哪个方向游。更何况他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别说游回岸边,连坐在这石头上都很勉强了。
海面阳光渐渐炽热,他和孩子身上的衣服很快被晒干,身上的寒意也被驱走。可随之而来的就是焦渴和炎热。孩子鼻翼翕动,满脸通红,已然发起烧来,萧景睿舔舔干裂的嘴唇,觉得今天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尸身别被人捞起来,这样就绝不会有人认出他,他远在京城的母亲、弟弟……还有言豫津,就永远不会知道他已死于非命。他们会以为他还在四海云游,太过逍遥快活而忘了回家的路。他们会在各个年节团聚时分,念叨着骂自己两句。但他们至少不会伤心。
他一边想着,一边脱下外袍,伸长了手臂让下摆浸到水里,浸s-hi后拎起来拧干按在孩子额头——虽知道这样做大概根本是白费力气,可孩子还有一息尚存,不到最后一刻,他又怎么能替他放弃。
当然天命最终还是眷顾了他们。他们被风浪平息后出港寻人的船只救起,捡回了一条命。
萧景睿毕竟底子在那,在船上喝了些清水短暂休养之后便无大碍。可那孩子却情况堪忧,萧景睿一下船便抱着他直奔医馆,可海边的小小鱼村又哪有什么高明的大夫。那所谓的医馆就只小小一间斗室,里头条凳上涌簸箩盛了些当地草药,大夫其实主业仍是打渔,业余才给人抓点治咳嗽肚子疼的土方,听完萧景睿简述经过,再翻开孩子眼皮看看,摆着手直说:“治不了治不了,快抱走别死在我屋里。”
此地到最近的稍大些的市镇,快马加鞭也需小半日路程。这命在旦夕的孩子哪还经得住如此奔波,何况去到市镇还得现找大夫,靠不靠谱另说,只怕等找着了,孩子也断气了。
东海大营倒离此地不远,东海将军府也就在左近。萧景睿漂泊江湖数载,从没向人出示过真实身份,更别说登故人之门求助,可如今已别无选择。
彼时聂铎刚刚离府赴京去喝列战英的喜酒。他抵达将军府时孩子只剩了一口气,幸好那日郡主在府中未曾外出,两人相见,来不及叙旧寒暄,整个将军府中的医官尽数齐集,灌药针扎、冰敷额头诸般手段用尽,霓凰将当年分别时梅长苏塞给她的护心丹都拿了出来,才堪堪捡回那小东西一条性命。
霓凰这时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对照料生病的孩子很有一套。待孩子病势平稳,能进些流食了,萧景睿便到他先前出海的渔村寻访,想看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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