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阳总会落山,满院喧哗随着一声一声喊着回家吃饭的呼叫渐渐平息,到最后,就只剩下梁断鸢孤零零一个,啪嗒啪嗒拍着篮球,亦或是踢里哐啷踩着滑板,从雾蒙蒙的青苍天色一头撞进黑夜里。
那年就连给梁家做保姆的老婆婆,临走前都抱着梁断鸢连声哀叹,说“宁要讨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
可是小孩子跟着谁,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没过几年,家养的孩子们学琴练字披上楚楚衣冠,拂去灰土学会了上网娱乐,野生的梁断鸢成了一匹独狼,偶尔陪他一程的只剩下自家司机,他开始越发讨厌回家。
小孩疏于管教是很容易学坏的,虽然那时候的梁断鸢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走上了岔道儿。
大概初中的时候,梁断鸢第一次真刀真枪跟人打架,两人从三楼滚到二楼,被他压着打的孩子断了三根肋骨。
那时梁成均还是个流落在三线城市的官员,并没有多大的威望,头一次被不知情的老师请进办公室劈头盖脸的训斥,那也是数月以来父子俩头回见面。
梁断鸢本来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毕竟几乎所有人都在指责,说他小小年纪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可他没想到梁成均出乎预料的温柔。
安全通道的标识亮着绿幽幽的光,向来严肃的男人皱着眉,额间纵生刀刻般的沟壑,“伤的重不重?”
梁断鸢满脸的桀骜不驯猝不及防,变成了掩饰的不住的委屈,他摇了摇头,一声不吭,不说自己被骂的那些腌臜言辞,也不说是对方先找茬动的手,只攥着擦去一层皮的血腥掌心,看不到自己眼眶青肿的擦伤,和嘴角裂口的破损。
事后梁成均赔了医药费,也给学生家长认真道过歉,然后唯一一次自作主张地,给儿子报了个正儿八经远近闻名的散打班。
父子两一样的笨嘴拙舌说不了多么动听的话,但梁成均给了梁断鸢最大的信任,他知道自家孩子再怎么叛逆,也不是个心黑手狠的货色。
再后来梁成均就有些后悔了,他没考虑到自家这个大概智商还没发育全,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梁断鸢一战成名,学校再没人敢轻易惹他,只是从那次事件尝到了甜头,好像自己惹了事就能等到父亲的关心。
于是打架斗殴成了他的家常便饭,人坐在教室里竟然开始期待学校前后门的围堵。好在他是个实干派,并不在乎年轻人们中二的帮派,也没将自己干净利落的寸头染的五彩斑斓,只是到底没抵挡住,早早学会了钻进角落的厕所冒烟。
梁断鸢那阵子过的挺好,不愿回家的晚上就跑去朋友的酒吧,拾掇拾掇能在狭小房间里堆出个容身的角落,整夜不睡的听他们醉酒的诳语。
他在课堂上昏迷一样打瞌睡,座位按顺序到了最后一排,就再也没动过。要说初中有什么长进,大概就只有身体变好了,短短两年的时间,过了散打六级,算是提升了身为混混的基本素养。
唯一让他失望的是,梁成均回去工作了,再请家长,来的就是些不痛不痒的人物,同事,秘书,司机,不一而足。说来梁成均也是没有办法,他总不能让自己上了年纪的老母亲过去听训。
父子分离,梁成均鞭长莫及,眼看着梁断鸢就要朝着岔道猛进了,一个意外的出现使他悬崖勒马,险险回了头。
秦南河谷有一工矿溃坝,周边因此产生大规模泥石流,梁成均乘车从灾区回来,途中遇到落石重伤昏迷,副驾秘书当场死亡。
就是那一天,梁断鸢扒着重症监护的玻璃,在门外坐了整夜。
他发现那些白日里纷至沓来的宾客,竟也没有谁是真心实意为了里头人的生死而来,夜里危在旦夕的梁成均和他也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他还不如,孤零零躺在床上苟延残喘,无人照料。
看着里头浑身c-h-a满管子的老男人,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梁成均分明离知天命的年纪还差着好几年,怎么这样急切的,就白了鬓角。原来平日的精神抖擞,都是靠着染发剂演出来的。
一台又一台梁断鸢叫不出名字的机器交替闪烁着,发出微弱的声响,一同维持残破的身体。
他一阵后怕,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忽然就被寒凉刺骨的风彻底吹醒了昏聩的头脑,明白过来,打架争宠是不行的。
这个骂人都嘴拙的男人不是对手,而是他仅剩的,唯一的亲人,若他倒下,自己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浪子回头的代价太大,梁成均是鬼门关里滚了一圈,让主治医揪着脖领子提回来的。
可要让他自己说,却要板着脸却难掩欣慰的认为值得,因为打那之后,梁断鸢的叛逆期彻底结束了,转眼间翻天覆地的,成了个靠得住的大人。
那段日子梁断鸢不愿在床边常待,因为前来探病的客人们不论是谁,临走都要说一句,“梁书记有个好儿子,有福气!”,他听不得这些话,板着脸愧疚又难堪。
可梁成均高兴,总一边拍打着愈加高大的儿子,一边罕见地挂着笑,“有什么福气?气都被他气饱了。”
那时候父子间的某些隔阂好像渐渐就消失了。
梁断鸢端着热水来给无法翻身的人擦洗过身体,又端着水盆晃悠悠走远,他想,还得读书,再这么打下去,怕是多年以后要跟校门口的花臂大哥一样,收敛了一身戾气去卖早餐。
往后梁成均要是再倒下,他得有钱。
再后来一切都开始好转,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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