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浅不停地摇着头,眼泪终究还是止不住滑落下来。都已经这般模样了,他怎么可能还走得动,她又怎么可能丢下他。可吕刚闻言竟然狠绝而又轻蔑地笑了:“多么伟大的牺牲,但是,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他缓缓抬起了手臂,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穆杨的眉心,扳机扣下,如同灵魂出窍的声音在这空荡的走廊里回荡着。可这份安静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如同霹雳惊雷般的爆炸声刹那间从头顶传来,整个地下剧烈颤抖震动着,连走廊里惨白的灯光都仿佛在“嘶嘶”做着最后的挣扎。
舒浅和穆杨同时心神一震,可吕刚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我说过,除了组织成员,没有人能活着从这里离开。”
“现在,”他的食指已经压下些许,“很遗憾,穆杨,我们只能说再见了——”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走廊彼端“叮”的一声,汹涌的爆炸气流随着开启的电梯门澎湃而来。吕刚神情一滞,猛地调转枪头指向后方,可另一发金色的子弹比他更快更精准,隔着五十米的距离破空而来,瞬间就没入了他的前额。
宁霂尘已经拔腿向他们跑来,声音嘶吼:“快进电梯!这里会塌!”可他话音刚落,穆杨整个身子竟直直下坠,一下子单膝跌倒在地上。
“不!穆杨,不能睡!你睁开眼看着我!”舒浅扑到他身边,慌乱无助地搂紧了他,可怀里的人却已经陷入潜意识当中,只有嘴唇无声而又微不可见地颤动着。
舒浅。
哪怕昏迷着,他却还在叫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仿佛是生命最后的呼唤。她再也流不出泪,只能伏在他的胸口紧紧拥住他,像是要将他狠狠嵌入身体里一般。
难道他们终将葬在这黑暗肮脏的地底,难道他们所有的未来都要化为浮光泡沫就此破灭?
不!
“我来。”宁霂尘不知何时跑到身后,屈身背起穆杨向电梯奔去。头顶的爆炸还在继续,而这里也因刚才涌进的那股气流扰乱了封闭室内的压强,瓷砖不断碎裂成无数小块,头顶的天花板也已经开始出现裂痕。舒浅不敢往后看,只拼命拍打着电梯的按钮,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竟漫长如同一整个世纪,终于面前的电梯大门徐徐打开了。
“你先进。”宁霂尘朝她点头示意,可舒浅刚踏进那块狭小的空间回过头来,便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
遥远的走廊另一端,厚重的钢门竟狰狞地颤抖着,毫无预警地骤然炸开。翻滚灼热的气流裹挟着金属碎片向他们直涌而来,宁霂尘背着穆杨的步伐一个不稳,竟被生生冲进了电梯,狠狠撞击在发烫的金属壁上。
“快关门……”他摔倒在地上,哑着嗓子急迫出声。舒浅也疯了般使劲按着电梯内部的控制键,可机器的程序依旧不为所动,不等整扇门合上,汹涌的热浪已经充满了整个空间。而电梯上空的绳索也终于支撑不住这可怕的爆炸力,整节梯厢都在顷刻间失去重力向下方直直坠去。
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无穷无尽的恐惧却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加可怕。只是就在这时,舒浅的指尖却传来一阵轻微冰冷的触感,让她猛然清醒过来。
“穆杨?”她睁开眼呢喃出声,失重的空间里,心却像是忽然沉到了波澜不起的海底,一片静谧。
“我在……”沙哑熟悉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纵然四周全是金属摩擦刺耳的噪声,她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声音,“浅浅,活下去……”
已经分不清是悲凉还是喜悦,舒浅说不出话来,只能紧攥着他的手,缓缓闭上了双眼。
穆杨,我们都要活下去。
就像是在一场黑色的深渊般的梦里辗转一回,待我们醒来,这个世界还会有春天,还会有花香,还会有绵绵无止息的光明。
一如我们初遇那天,永恒定格在我生命中的温暖。
……
半年后。
午后的光晕在树叶间打散,零零碎碎落满了一地,舒浅就站在这树荫下的石板小径上,抱着一捧雏菊慢慢向前走去。她穿着一条墨黑的长裙,娉婷的身影缀在大片大片碧绿的冬青灌木丛间,显得愈发清丽动人。这样走走看看找了几分钟,眼前才终于映入墓碑上娟秀俏挺的字迹。
如瑶。
暮春的阳光温柔和煦地落在肩头,全身都像是浸润着融融的暖意。舒浅安静地站在风中,凝视着面前碧草悠悠的青冢许久,才弯腰将雏菊放在石碑前,望着照片上女人年轻美丽的笑容轻声道:“阿姨,穆杨今年可能赶不回来了,我替他来看看您。”
午时的墓园里空无一人,只有鸟儿清脆的啼叫掩映在树林间。舒浅又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只是经过守墓人屋外的铁栅栏时却听见老人好奇的喃喃问语:“姑娘,那个小伙子今天怎么不来了?往年他可都是大清早第一个过来的,常常在园子里一坐就是大半天呢。”
舒浅的脚步一顿,静了片刻,抬头冲老人笑笑:“放心,他一定会回来的。”
欸?怎么听起来怪牛头不对马嘴的?老人还云里雾里,却见窗外的女人已经重新迈开步伐离去,墨色的身影似是要融入这暖煦春意中。直到走出了大半里路舒浅才缓缓停下步伐,闭上眼深吸一口山间清醒的空气,片刻后轻轻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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