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金胡子,会是谁这样悍勇、胆敢突袭重兵把守的郡治呢?郡治一破,下一个会是哪里?
“严冰,你觉得,他们会来打青坪吗?”
他揉药酒的动作顿住了。二十万饷银还在青坪存着,金胡子会不想要吗?
手下一空,柔软的身子依偎过来,她甜甜地笑,“管他呢,咱俩今朝有酒今朝醉。”
就在即将天翻地覆的年月里,两人却在只属于彼此的窑厂度过一段难得的如意时光。
并无要事可做,晴天窝在暖洋洋的秋阳下,她蜷在他怀里,十足一只小懒猫;雨天她陪他写书,一瓣一瓣喂他柑橘,或者汤圆,或者自己;兴之所至会携手游山,再跳进那个废窑,然后让他抱她出来;或者一起做霁红瓷,一起烧窑,一起守着窑火彻夜不眠,她仰起小脸迎接他的唇时,他背后幽静的天空,漫天星光如梦如幻。
严冰是不舍得寄虹动手的,他知道她以前常常亲力亲为,但现在再让她砸石铲炭泡冷水,想想都心疼。
但她说:“我还从来没有和你一起做出过一件属于我们的瓷器呢。”
他就融化了。“好吧,但粗活重活我来干。”
只有两个人,进度有点慢,但他们不着急,有对方陪着,做一辈子才好呢。每一道工序都极其细致,他慢慢地研磨,她细细地筛粉,他和泥,她制瓶,他煅料,她配釉,然后面对着面一人一根吹管小心地吹釉,完工后大笑对方像花脸猫。
砌门的时候,他不慎被砖头磕伤了手,血滴在瓷器上,她赶紧帮他包扎,还要接手剩下的活计。
他可舍不得让她搬砖挥锹的,“晚上好好慰问我吧,现在先出去。”
他把那只染血的瓷瓶挑出来,准备丢出去,她按住,“做什么?”
“这个弄污了,烧不成。”
她夺下来,放回原处,“烧不成霁红也要烧,这上头有你的血,我得一辈子珍藏。”
他心里闷闷地疼。她卧房里有满满一柜关于他的物品,有一天她宝贝一样一件件炫耀,有满是窟窿的星光灯,有只剩半截的瓷簪子,都是又破又旧不值一文的。
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向情郎要求些什么,贵重些的礼物,或是定情信物,乃至对未来的承诺,但她没有,即便成为他的女人之后都没有任何要求。她只是默默地收集起他们的一点一滴,把那些破烂儿视若珍宝。
可对他来说,珍宝只有一个。
这夜并没有慰问,烧了大半夜的窑,两个人都倦极了。早上醒来,寄虹身边是空的,料想他又早起为她做饭了。梳洗完毕,还不见人来,出得门去,听见大门外似有喧哗,走近果然瞧见熟悉的身影,他正给一群逃难的人分粥。
“看你睡得香,没叫你。这儿有我,回去吧,厨房有饭。”两人在一起不过几日光景,他说话已像老夫老妻了。
她笑笑,接过他手里的大勺,“哪有当家的掌勺的,这是女人的活计。”
当家的……这称呼,他喜欢。
知道她是给他颜面,他也就不争了,端出“当家的”架势,跟逃难的人拉家常。他话多,只在她面前,平素对外人没那个兴致,今天有点不一样。她默默听着,手底下动作很慢,分完粥,又找出几件小孩子衣服相赠,他们千恩万谢的,话匣子慢慢打开了。
这群人是郡治城外一个小村子的,城破后,他们害怕,着急忙慌地跑了。到青坪却依然不好过,进不去城,只能在城外晃荡,讨饭糊口,说到这里,又七嘴八舌感谢严冰夫妻。
拉拉杂杂说了许多,重要的事就说不到点子上。严冰诱导,“你们往青坪跑,是听谁说这里安全还是怎么着?”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看来都是瞎跑,平头老百姓们,不可能了解金胡子军队的动向。严冰好奇地问:“老听说金胡子金胡子的,他真有一把金的胡子吗?”
还挺能装的,寄虹憋着笑,拿起勺子给一人添粥。
这回大家纷纷摇头说没见过长金色胡须的人,那个添粥的蹲在牛车上,含着粥口齿不清地接话,“没见过金胡子,倒见过另一个特别显眼的。叛军攻进城的时候,我正在山上割草,亲眼看见他们一个个跟不要命一样,有几个兵最厉害,一路杀上城头,把黑旗往那一杵,唉,城就归了人家了。那几个插旗的兵里头,有个脖子特别歪,长成这样怎么还能当兵。”
“当”地一声,寄虹的勺子掉进锅里。
大家都回头看她,严冰不动声色地招呼,“别站那了,日头大,晒得人发晕,过来。”
寄虹坐到他身边,他的大掌覆上她的手,镇定沉稳,她砰砰乱跳的心渐渐安静下来。
他面上仍是笑着,“那扛旗的人得什么样啊?三头六臂吗?”
“那倒没有,但挺壮实,挺高,”那人举手比了下个头,“站在旗下有这么高呢。和身边那个又小又瘦的兵一比,简直是个小孩了。”他眯着眼回想当时的情景,有些好笑,“这三个兵,怪模怪样,从哪挑的。”
寄虹垂眸,这消息真如晴天霹雳,叫她喘不上气,喜都喜不出。
严冰笑容不改,天南海北地聊了会,寻个借口把他们打发了。回到屋里,笑容就不见了。
寄虹劈头就问:“会不会是沙坤他们?”
“八.九不离十。”他飞快地换衣裳,“赶紧进城,通知伍薇。”
没想到城门已经封闭,早几日就禁止任何人员出入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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