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仿佛是神圣的命运一卜。
不待落地,姚晟突然探手,精准地将铜板攥在手心,寄云紧张地盯着他的拳头。他带着稳操胜券的笑容,缓缓展开手掌。
“太平通宝”。
她长出了口气,如释重负又欢欣雀跃,许多年没有这样了。
宝宝和天天格外兴奋,他拉着她的手说:“以后我爹卖货,你娘算账,你呢,就坐在旁边,我给你讲夫子讲的故事。”
她缠着他快讲。两个孩子讲故事,两个大人微笑倾听,只是姚晟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寄云的背影。
那天直等孩子玩累了昏昏欲睡,他们才锁门离去。姚晟背着天天,寄云抱着宝宝,月光不识人,在青石板上描画出一家四口的身影。
人手齐备,瓷器入店,定好吉日,转眼就要开张了。前一天,寄虹独自在店中忙碌,暮色渐浓,有人披着月光推门而入。
她没等,他未约,她却并不意外,冲他笑笑,向楼上扬扬下巴。
严冰摇头,“楼下坐坐便好。”
寄虹便去沏茶,他说:“不必忙了,你知我不喝的。”
她不理,笑吟吟端上,眼角一抹狡黠,“尝尝。”
银毫的馥郁萦绕鼻端,他惊喜地望向她。
寄虹得意地笑,拿起抹布继续干活。瓷坊早已打扫得一尘不染,她并非认为伙计做事不力,只是不愿离开。
彩虹瓷坊,有霍记一半的魂魄吧。
严冰细细品茗,喝过千万遍的茶,今晚格外芬芳。目光追随着她,看她擦拭柜台货架,杯盏碗碟,哼着小曲,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这样轻松的氛围里,即便不说话也觉得欣然。
擦完瓷器扫完地,没什么可干的了,寄虹不由叹气,“有点不想走呢。”
严冰作势起身,“我要走了,你一个人走夜路不要再哭鼻子。”
寄虹看着他笑,“喂,你不会是特意来送我回家的吧?”
“我说过要送吗?”话虽这么说,他却站在门口等她。
月光不知何时消失了,天地阴暗如樊笼。空旷的长街静得出奇,连不远处打瞌睡的乞丐吸鼻子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寄虹一边笑他口是心非,一边关门落锁,铁锁咣啷啷的声响在静夜中有些刺耳。
许是被吵醒,那个乞丐懒洋洋地起身朝这边走来,严冰余光扫了他一眼,破烂的草帽遮住脸,提着个破口袋,弓腰塌背,一步一拖,好像还没睡醒。
严冰摸出两枚铜板,对寄虹说:“快点。”
她“哦”了一声,拽拽门锁确认锁好,“走喽!”
刚一回身,一个黑影突然扑上来,她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被严冰大力推到门上,紧紧护在怀中。
“叮——”,铜板掉在地上,撞破死寂的夜,令人心惊肉跳。
有冰冷腥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上。
☆、血染几重衣
黑暗中瞧不清楚,但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寄虹魂飞魄散,她没看到那个乞丐做了什么,但严冰已成了一个血人。
刹那间,血迹斑斑的父亲和浑身浴血的严冰重叠在一起,她撕心裂肺地大喊:“严冰!严冰!”
“别怕,别怕,我没事!”严冰的声音沉稳镇定,用衣袖擦净面孔,捧起她的脸,“你看我好好的,看我。”
寄虹怔怔地盯着他,不敢置信。
他抹一把血,将手举到她眼前,“不是我的血,大概是猪血。”
寄虹脱力般瘫软在地,嚎啕大哭。
严冰蹲在她面前,将手上的血擦干净,为她拭泪,“你伤着没?”
她摇头。
乞丐已经跑了,但说不准是否还有其他人,严冰搀起她说:“先回家再说。”
寄虹站起身,才发现瓷坊大门上到处是血,阴森可怖。看这情形,明日无法如期开张了。
严冰忍着一身脏污将她送回赵家,寄虹无论如何不放心他独自回去,寄云也吓得不轻,这边的动静吵醒了姚晟,问过情形,当即叫来两个伙计送严冰回家,并立刻找人清洗彩虹瓷坊的大门。
这一夜,许多人都难以成眠。
寄虹一闭上眼就想起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严冰毫不犹豫用自己的脊背为她挡住偷袭。幸好只是一桶污血,如果是刀呢?
那一瞬,他在想些什么?
严冰同样睡不着。他深深地后怕,幸好只是一桶污血,如果是刀呢?那一瞬,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似乎什么都没想,保护她,是出自本能。
第二日,彩虹瓷坊如期开张,门庭焕然一新,昨夜的那场“腥风血雨”踪迹全无。
“敢到太岁头上动土,”到场祝贺的沙坤冷笑,“用不了三天我就叫他小鬼现身!”
沙坤果真言出必行,消失一整天之后,再进彩虹瓷坊,就拽来两个半大小子。一个弓腰塌背,耷拉着眉眼,一副油盐不进混不吝的模样,另一个瘦猴似的,畏畏缩缩站在一旁。
寄虹一见那混不吝的小子就觉得像那个黑影。沙坤把一只破桶扔在他面前,桶底还有干涸的血,“说吧!你拿了多少钱?”
他脖子一梗,“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沙坤不说话只盯着他,看得他躲开视线,才慢悠悠地说:“不打自招。”
尽管一句话就败下阵来,他仍然死撑,“反正不是我!”
沙坤指指瘦猴,“别嘴硬了,他都招了,猪血他帮你搞的,沾血的衣服他帮你扔的。”沙坤抓起他的手指,指甲缝里的血还没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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