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翕动着嘴唇,说:“严冰……”却发不出声音。
问出那句话,太难太难了。可她别无选择。
艰难地挤出一句支离破碎的话,“……我爹的……是不是,另有内情?”
严冰的表情凝固了。
他只沉默了很短的时间,她却觉漫长得像牢狱中难捱的年月。
然后,她听见他喑哑的声音,“霍老掌柜,亡于重伤不治。”
“我……我知……”
他继续说:“焦泰勾结耗子精下的黑手,我曾托人照应,但焦泰铁了心置人于死地。”
世界模糊起来,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你有证据?”
“我有证人。”与其在惴惴猜疑中粉饰太平,不如打碎幻象重塑新生。至少,她或痛或愤或恨时,还有他陪在身边。
不知是哭泣还是仇恨,她的眸子是红的,像绝境里的孤狼。
他抬手去按她的肩膀,触到她的那刻,她仿佛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弹出几步,捞起地上的门闩,疯也似的往外冲。
“不行!”严冰一把攥住她。
她拼命挣扎,力气大得惊人,他居然差点脱手,又不敢太过用力怕弄伤她,只得双臂环腰将她摁在怀里,任她喊骂捶打,他只是紧紧地抱着,不撒手。
“如果杀了他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这一棍我替你!”他在她耳边近乎大喊:“但,不能为了那个畜生毁了你自己!你爹也不愿看到你这样!你想报仇,我帮你!我说过我会帮你,就会帮你到底!你信我!你信我,你信我寄虹……”
她茫然无措地望着他,泪水冲刷掉眸中的血色。
他单手捧起她的脸,“寄虹,想想你爹、你姐姐,他们都希望你好好活着,好好的。”
门闩掉在地上,她像被顷刻间抽干了力气,在严冰怀里慢慢下滑,若不是他牢牢托住,便会瘫在地上。
颤抖的双手抓着他的衣襟,眼泪汹涌,却无声无息。最脆弱的时候,这是出自本能的依赖。
他仰头望向天边黯淡的星辰,伴着她压抑的低泣,心中泛滥成灾。
也许就是从这一刻起,他不想放手了。想抱着她,用尽所有力气,直到天荒地老。
夜风卷走呜咽,寄虹听到头上温柔的低语,“送你去姐姐家好么?城门肯定关了,没法回窑厂了。”
这话突然点醒了她,丘爷爷还病在医馆呢!
寄虹仍旧悲伤难抑,但她懂得孰轻孰重。当下把自己的事放在一边,抹干眼泪,三言两语把方才的事对严冰讲了,带他匆匆赶到医馆,丘爷爷却已经离开了。大夫说他服药后病情稳定,小夏恐丘成担心,便赶在城门落锁前回窑厂了。
严冰细问丘爷爷状况,大夫说:“我已尽人事,到了这把年纪,唯有听天命而已。”
寄虹凝固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感觉这半夜天地翻转,颠倒日月。
严冰问:“回赵家么?”
寄虹木然摇头。
“那跟我走好么?”
她挪动脚步,沉默地跟上他,没问去向何方,没问要做何事。
严冰特意绕了一条远路,避开陶瓷街,不愿再令她触景伤情。以前她伤心时会哭会骂会耍脾气,可这一路她沉默得叫他心痛。
等严冰打开院门,寄虹才发觉到了他的家。在外人眼中这必然是不妥的,可他坦然,她也不忸怩,脚下没有犹豫,抬步进了房中。
他点起灯,将她按坐在桌边,像寻常待客那样问她:“想吃什么?”她肯定没吃晚饭。
寄虹又是摇头。
“我也没吃呢,就当陪我好不好?”他像哄小孩似的,“你喜欢什么?凉面?甜粥?”
一连问了好几种,寄虹无精打采地说:“我没胃口,随你吧。”
严冰就去了厨房。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下厨,当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可他跳得甘之如饴。
但结果是不因人的美好情操而转移的。
寄虹等了很久很久都不见他出来,不由担心起来,懒宝少爷不会栽进米缸里出不来了吧?
连忙走进厨房,还好,严冰全须全尾地在灶台旁站着,沮丧地看着热气腾腾的锅,满头是汗,形容狼狈。
“做好了?”寄虹探头去看。
严冰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转身挡住她的视线,遮遮掩掩道:“没……那个,你回屋吧……快回去……”
把锅底烧穿了吗?她拨开他,偏头往锅里望了一眼,顿时愣住。
一锅粘稠的浆糊,稀烂的面皮和形状各异的肉块彼此嫌弃,不甘心被人轻易认出它们原本的面目。
但,她一下便看出那是馄饨。
说是“看出”,也许心有灵犀更恰当。他不懂下厨,她是知道的,本以为他只是热个剩饭之类,竟然如此有心。
案板上凌乱地堆着稀泥似的面团、或厚如锅盖或烂如蜂窝的面皮、好几碗太黑或太白的巨大的肉……馅,以及奇形怪状的面皮裹肉——大概是馄饨的前世。
他做过很多尝试,这一锅应该是“最好”的一批。她怎会看不出,他费尽心思,只为她展颜而已。
热气蒸腾,熏得她眼眸也热起来。尚未下肚,心肺俱都滚烫,被这锅“浆糊”暖得一塌糊涂。
严冰非常挫败,垂头丧气地说:“我还是去找找有没有食肆仍未关门。”
“不,我就吃这个。”寄虹盛了满满一大碗,端到堂屋。
严冰愣了下,也盛了一碗跟过来,惴惴地说:“没有辣椒……”
这样的小事他都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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