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岁月把那杯黑咖啡拖到自己面前,用勺子搅拌了几下,狠狠地灌进一口。明明苦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却还是静静地笑了笑,哪怕她知道这个笑也许比哭还难看:“没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岁月,我是阿言。是陪你一起长大,无话不谈的阿言。有些事,你不必在我面前伪装。”
“阿言…”陆岁月呢喃这个名字,半晌突然语气低迷地说:“阿言,有些事,过去就好了。反正这几年,不也过得很好吗。出国的那个晚上…呵,何必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告诉我什么是物是人非。”
赵谨言正在搅拌奶茶的咖啡勺“当”地打在杯壁上。
“一个人在美国学医,那些个下雪的冬天,我从解剖室回来,怎么洗都洗不掉那血腥味…那种血腥味,我恐惧它们。夜半的时候,我从噩梦中惊醒,我身边的所有东西,都犹如化身黑夜里的鬼魅一般,让我害怕。美国的夜那么冷,那么长,我每次翻身,总会觉得身边空落落的还有风钻进来,好像我身边躺进了一个尸体,跟我下午在解剖室看见的一样…那让我脊背发凉。”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能有个人在我身边我能触到的地方,告诉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陆岁月的思绪回到在美国的那些日子。
中国人留学,其实很难收到尊重。为了让自己能够接触到更多的实践机会,为了让自己出人头地,她就像个高速运转的陀螺,不敢休息,没日没夜地学习。
她瘦了很多,但是也成熟了很多。在美国这几年不断发生的事,社会上各型各色的人,都给了她毫不留情的磨砺,一块璞玉终于被打磨成功,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我大二那年,班上一个女生把我关在解剖室里,关了一夜。我蜷缩在墙角,看着一室的漆黑,空气中混杂着血腥味和福尔马林的味道,让我觉得恶心的想吐。那天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胜过他们所有的人。直到今天,我成为了整间医学院学识最渊博的医生,成为了学弟学妹们崇拜的大神,”她说到这里还讽刺地轻笑了一下,“我仍然不敢停步。”
赵谨言心酸不已,她将手伸过桌面,握住陆岁月那双苍白又纤长的手:“岁月,你何苦出国?”既然外国不好,为什么又不回国?
“阿言,我把自己流放了。”
赵谨言浑身一震,讷讷无言。流放。
“那你毕业之后,是回国还是?”
“当然是回国。我呆在美国干什么?那里又不好。”陆岁月摊摊手,将咖啡一饮而尽,笑得没心没肺:“反正他不爱我,我现在也放弃了。毕竟,我也不是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姐就是这么洒脱。”
她们相视而笑。
赵谨言笑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心酸。其实她们彼此都知道,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爱得洒脱,无非就是心灰意冷,或者根本不爱。而岁月是个死性子的人,若说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爱恋一下子说不爱根本就没有可能。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哥哥啊哥哥,你倒是赶紧开窍啊,怎么非要折磨自己又折磨岁月呢!
第27章再见
门铃轻响,赵谨言跑过去,拉开了木门。陆岁月站在厨房里,长发低垂,低敛秀眉,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让自己这么紧张。但是说实在的,她当初考各种试的时候都没那么紧张过。然而赵谨言并没有给她犹豫和调整的机会,陆岁月已经听到赵谨言对赵谨年道:“哥,我们家来客人了!”
她听到赵谨年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熟悉的脚步声停止在厨房门前,然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开了厨房门。她看见赵谨年的英俊容颜上还有未褪的笑意,让他整个人都洋溢着温暖。他比高中时候更成熟了。然而不过一瞬,在赵谨年看见她的一瞬,那微笑瞬间就冷了下来,消失不见。
陆岁月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洗干净手走到了厨房门口,一时间两个人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说什么都会引来尴尬。所以陆岁月选择闭嘴沉默,很显然赵谨年也是。
沉吟了半晌,赵谨年终于开口,那声音干涩得他自己都惊讶:“是岁月啊。阿言你也不跟我说一声。”赵谨年神色淡淡,扔下这句话之后,转身就离开了厨房。赵谨言站在厨房门口,显得有几分无措。
陆岁月怔怔地凝视着赵谨年的背影,眼眶已经有点红。可是下一秒她昂起头,好像要把所有眼泪都倒回去,不让它们流出眼眶。赵谨言对她歉意的笑了笑。
“对不起,岁月,我只是…”
陆岁月回以温婉一笑,摇摇头。转过身用一种医学生特有的手法,好似摇晃着化学液体一般摇晃着玻璃杯里的柠檬水,放到唇边抿了一口之后随手放到大理石桌面上:“反正我参加完阿姨的祭礼我就回美国了。”
“不回来过年?叔叔阿姨都想着你呢。你也要仔细些自己的身体,医生辛苦,别累病了。”赵谨言蹙了蹙眉头,担心的开口。
陆岁月叹了一口气,眼睛里有对父母的内疚:“不了,我还要赶回美国实习。今年的春节我又要和满急诊室的病人和消毒水气味一起过了。”陆岁月幽默地眨眨眼睛,然而赵谨言却笑不出来。陆岁月知道赵谨言在想什么,微微一笑之后又继续自顾自地说起来,反正她知道赵谨言会听。
“阿言,我实习的是美国数一数二的大医院呢。虽然我觉得,我迟早会因为过劳而猝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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