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荟欣喜地指着那精巧的木台对卫琇道:“夏夜在此纳凉一定甚是惬意,你抚琴,我……”
“吃果子。”卫琇在她后脑勺上摸了一把,顺口接道,“就知道你喜欢。”
钟荟本想说焚香烹茶,一时语塞,想了想似乎还是阿晏更懂她。
阿杏和阿枣都跟着她来了青州,吕嬷嬷年纪大了,钟荟看出她恋阙怀乡,便没有强求。
阿杏近日有些水土不服,阿枣一离了船又生龙活虎起来,镇日叉着腰训斥这个□□那个,看着倒比在京城时还容光焕发。
二花照例在廊庑下安了家,许是初来乍到似乎还有些羞怯,十来天没开嗓,一有风吹草动便炸起一身羽毛,在横木上不安地跳来跳去,钟荟怕它思乡,叫人弄了只毛茸茸的小鸡崽来,养在院子里与它作伴,因它一身鹅黄色的绒毛,便唤作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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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安顿下来,赴宴的日子也到了。
陈琼任乐安郡太守,府邸原在乐安,因暂理一州事务,在青州治所临淄又另置一宅,与刺史府只隔了两条街,接风宴就设在此处。
卫琇入城之日陈琼也在出郭相迎之列,钟荟那时候在马车上朝外看了一眼,只觉是个貌不出众的中年男子,唯一出挑之处大约就是身形魁梧,比身旁的一众下属随从高了半个头有余。
“在全州八郡所有太守中,陈琼门第最高,人却最平庸。”卫琇有备而来,早在京中便将这些事打探得一清二楚。
“难怪天子会选他,”钟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家世身份镇得住,才智平庸免得请神容易送神难,哼……”
她未说出口的那句话卫琇立即心领神会:司徒钧真是好算计。
“他若是算得准早八百年海清河晏了,还用得着你在这里替他们司徒家擦……那啥,这陈琼莫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钟荟皱皱鼻子不屑道,司徒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家一姓罢了,很难让她生出什么敬畏之感,夫妇俩私底下没少评议当朝天子。
“那倒不是,”卫琇每每见她一本正经刻薄人便想笑,忍不住刮了刮她鼻子,“陈琼不是什么深藏不露之辈,原先他在京城为官,岳父与他打过交道,泰山看人向来很准的……”
“好了好了,你在背后夸夸就行了,当着面可别说,不知把他得意成什么样,”钟荟笑着道,“不过旁的不好说,他挑女婿的眼光的确一流。”
卫琇仍旧不太适应夫人一天三顿变着法子夸他,脸霎时一红,怕她发现了又笑话自己,装模作样地握拳咳嗽两声,接着道:“陈琼这人庸懦,贵在有自知之明,没什么野心,他暂代刺史之位,一开始只是按部就班地安置流民,从朝廷拨下的钱粮中贪墨一部分中饱私囊,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凭陈氏在青州的根基和人望,只要不逾度,天子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大约半年之前,他的行事突然大变,去年秋季青兖一带蝗灾,天子又省吃俭用地挤出一笔钱粮发送下来......”卫琇说到此处看了一眼钟荟。
钟荟便会意:“这笔钱没到灾民手里?难怪这一路走来途中那么多流民......陈家不是富得流油么?连这钱都敢贪,不怕夜半有冤鬼敲门么?”
卫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蹭蹭她鼻尖:“我们家阿毛不也富得滋滋冒油么?”
“好啊卫阿晏,长行市了,连你家夫人都敢取笑!”钟荟笑骂一声,往他胳膊上掐了一记,旋即反应过来,“啊呀,他要养兵?不对啊,他不是领着州郡兵么?难不成司徒......天子拖欠军饷了?”
“那倒不曾,”卫琇道,“自景帝罢州郡兵,如今青州兵不过区区两千四百人,实际可能两千都不到,且那些兵马是从陶谟手上接下的,他只领了半年,遇事能否如臂使指还是两说。你回想下我们沿途遇上的流民,有没有什么异状?”
卫先生是个循循善诱的好师长,钟荟先前被流民的惨状所震慑,并未深想,此时经他一说,才发现了蹊跷之处:“照理说天灾后存留下来的该是青壮居多,可那些流民大多是老弱妇孺,这就说得通了......”
“话是这么说,”钟荟刚松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可是他养兵做什么?谋反么?”
钟荟自小读史长大的,说起谋反来轻描淡写,是打从心底里不当一回事,饶是卫琇也有些无奈:“陈琼这等人,拥兵自重多半是为了自保。”
“齐国要乱。”钟荟当即明白过来。
卫琇钦佩又自豪地看了她一眼:“非但如此,陈琼的嫡次子正与齐王膝下庶女云麓乡公主议亲,这位乡公主的同母兄长是齐王庶三子司徒隗。”
“看来这对兄妹很得宠了。”钟荟当即会意,随手从卫琇肩头撩起一缕头发,一边思忖一边在指尖绕着,摇摇头道,“贪墨赈济钱粮,养私兵,联姻齐王,这桩桩件件都不是寻常事,一个素来庸懦之人即便想得到也下不定决心,他身边必是有什么人......谋士?不对,谋士不能代他下决定......”
她一边思索一边绕头发玩,卫琇叫她扯得头皮一紧,仍旧忍痛阿谀道:“我家娘子真是才智兼人,陈琼的原配夫人两年前去世,去年年初他刚娶了继室房氏。”
钟荟前世的谱学底子还在,略一想便道:“彭城房氏?”
“正是,”卫琇点点头,将她手里的发丝弄松散,“仔细别勒痛手指。”
“你怀疑陈琼背后的人是她?”钟荟无奈地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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