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于土地之下,不蔓不枝,枝干向上,成为良材建木。
他这样的变化叫班上人几乎认不出,只在背后纷纷议论“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
周自恒把一本书砸在白杨头上,白杨乐呵呵的第一句话是“我好像也能穿上校服了。”周自恒一个大老爷们,差点落下眼泪来。
【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但一个胖子要变成潜力股,中间要经历多少,没有人去追问,从开始到结束,旁人只看到结果,而并不知道过程。
明玥也同样惊讶于白杨的变化,她对孟芃芃说:“白杨好像变了一个人。”
孟芃芃已经被列入重点名单,是明年学校保住理科市状元的希望,孟芃芃非常用功,但她听完明玥的评价后,依旧从题海中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回答:“他的声音没有变。”
白杨的声音是非常好听的,清脆像是风铃,读书念报像是古时候文质彬彬的书生。他胖的时候,这声音大概是他身上唯一的闪光灯,他瘦的时候,这声音又能为他添光增彩。
明玥表示赞同,并且补充道:“但他好像一下子成熟了。”
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气质,只有一种模糊的感觉。
孟芃芃笔尖停顿了一会,在演草纸上划出一道很长的痕迹,之后翻了一页,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好像是这样没错。”
从这样一个晴朗的八月上午开始,高三正式拉开序幕。也许是勉励起了大作用,也许是学生开窍,第一个学期过得平稳又踏实,像是一艘满载的航船,行驶在宽广海面,彼岸一点点显露真身。
属于明玥的彼岸来得更早一些——第二年的一月初,全国艺考来临。
明玥和周自恒要进行一次短暂的分别,她要去往北京应考。一切行程打点好,明岱川把工作交付给副手,江双鲤向南城大学请了假,一心为了明玥的艺考服务。
她的目标是北京舞蹈学院,教授她多年的宁老师综合考量,认为北舞的古典舞系是古典舞中的翘楚。
江双鲤提前一周带著明玥住进北舞周边的酒店。
才刚刚进入一月,铺天盖地的大雪就已经将京城淹没,雪花搓绵扯絮,从香山而下,覆盖八达岭长城。
下雪了,好冷。
明玥站在房间里,没敢开窗,对著玻璃吐了一口热气,瞬间凝结出一块白雾。明玥伸出白皙的手指,在玻璃上画出许许多多小月亮。
没有阳光,镜子里影影绰绰反射出她的脸庞。
已然上了些妆,换了舞蹈服装,单薄的轻纱布料并不能抵御寒冷,在外头裹了一件长及脚踝的厚大羽绒服。
“小月亮,好了吗?要出发了。”江双鲤轻轻敲了敲明玥的房门。
明玥应声:“好了好了,马上来。”
她对著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打气的手势,又深呼吸几口气,拉好羽绒服的拉链,推开门。
她有一张艳若桃李的脸蛋,不饰雕刻,就已然十分出彩,如今只是轻描淡绘,便又显出十二分的好颜色。江双鲤为有这样一个女儿而自豪,一面觉得女儿娇俏可人,一面又觉得女儿长得实在是太快了。
好像上一个瞬间,她才把小月亮送去舞蹈学校,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又把要小月亮送去专业学校复试了。
今日是北舞的复试。两日前的初试明玥通过得十分轻松,但今日的复试,明玥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也许是今日雪下得太大,天实在太冷,明玥并不能完全松开筋骨,达到自己最好的状态。
京城路面积了一层厚厚白雪,有工人撒盐除雪,破开一条干净大道。
“比南城的雪下得要大一些。”明玥等在舞蹈学院外,这么和江双鲤以及明岱川说。
“可能你以后就要习惯北京的天气了。”江双鲤再次替明玥拉了拉拉链,明岱川则认认真真地站在一边,并没有多说话,而是替明玥挡去了大多数严风。
南城的雪属于江南的雪,纷扬中带著诗情画意的秀美,每一处皆可入画;京城的雪则更加庄严肃穆,也更为豪迈壮丽,气候也更加严寒。
明玥只是望见雪,就想到南城,想到城里的周自恒。
她来到京城十日,就下了十日雪,每一片落下来的雪花都迫使她想起周自恒。
为了全身心地投入艺考,他们之间只有很少的两三个电话,每一次,也不超过十分钟。明玥不曾真正离开过周自恒,包括去英国巡演,每一晚都会有他一个电话哄她睡眠。
明玥这时候,真正尝到了相思的滋味。
抽签顺序明玥排在偏后,等待的功夫让她身体寒冷僵硬,这时候更考验学生的耐心和素质,江双鲤和明岱川已经被拦在了警戒线以外。
被带进考室以前,明玥再次朝外头望了一眼。
漫天都是扑簌簌的大雪,阴云遮天蔽日,鹅毛大的雪片阻隔视线。明玥已经看不清父母的模样和身影了。
古典舞方向复试分为三个项目,分别是基本功及技巧技术测试、自选片段表演、以及最后的口试。
考室两面都是镜子,一面坐了考生,面试评委坐在临窗一侧,磨砂玻璃全部封闭,无端就营造出一种压抑和紧张的气氛来。
明玥也确确实实很紧张。由于身上寒冷,筋骨未有完全舒展,在第一项基本功上,虽没有出差错,但显得有些僵硬。
评委老师有轻微的皱眉,明玥的心往下沉了沉。
这意味不好的结果,如果她继续发挥失常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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