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时候,白杨树枝叶茂密,葱茏的绿荫为等车的人们遮挡去了大部分毒辣的日光。而现今,高大挺秀的白杨树依旧直立在槐絮路两旁,只是那些供了多少孩子童年戏耍的田野上盖起了座座商铺,红的、绿的、黄的,一排排整整齐齐地从那上面拔地而起。连那个存放了多少人,多少家庭回忆的4路公交车站的牌子也被换成了专门投放不可回收物的棕色垃圾桶。
卡夫卡将车子停在站牌的旧址前,现在已经接近午夜12点了,便利店早已打烊,唯有招牌上揽客的字牌上的灯光还亮着。曾几何时,他都是与父母一起站在这里的,而如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卡夫卡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等到那辆橘黄色的巴士。他抱着试试看看的心态从午夜等到清晨,一直到天边翻出了鱼肚白都没有看到它的踪迹。他茫然地望着那空荡荡的道路尽头,有些自嘲地轻笑自己的傻气。
“你在等什么呢?”卡夫卡在心中问自己,“即便等来了你又能做什么呢?”
但是第二天,卡夫卡依旧会在同样的时间,回到这同样的地方做同样的事情。然后现实又会甩给他同一般的结局。就这样,日复一日。卡夫卡每次落空的心情似乎不能用失望来形容,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让他避开了那个自己一直以来拒绝面对的东西。
就这样到了第五天的凌晨,当那辆多少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橘黄色巴士终于活生生的,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真实感从那道路的尽头缓缓驶出时,卡夫卡那麻木已久的心,在20年之后,第一次激动地跳跃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可置信,原来自己的那颗心竟然带着如此之大的愤怒、狂躁、几乎可以用歇斯底里来形容。他的四肢由于极度的怨愤而紧绷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辆车的车头。
20年后的今天,卡夫卡站在20年前的那个相同的位置上,等待着那辆橘黄色4路巴士车,从自己身前经过的那一刻。
第25章第八章幽灵车下
7
“卡夫卡!”
母亲那惊愕的眼神又重新出现在卡夫卡眼前,他就是在这里松开她的手的。唐泰丝的侧面缓缓地从卡夫卡面前经过,他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他那消瘦的脸颊、泛青的面色,橘黄色的铁皮上锈迹斑斑,阴暗的车厢内没有一个乘客。它就这么歪歪斜斜、晃晃悠悠地在卡夫卡脚跟前停了下来。只停了短短的一瞬,卡夫卡伸出的手甚至还来不及碰触到车门,它便好似打了个冷颤一般哆嗦了一下,猛地又往前飞驰了出去。
卡夫卡一阵恍惚,但见它一下子驶出了二三十米后又停了下来。忽然,那黑洞洞的车厢内亮了起来,几乎所有的灯都被打开了。与此同时,车尾上面所放置的车牌自动翻了下去,一声震耳欲聋的欢快的歌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在排气管冒出的滚滚黑烟中,它又重新开动起来。向着远方,踉踉跄跄地奔驰而去。它是如此的兴高采烈,几乎是雀跃地,如同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在狂欢一般,欢欣鼓舞、手舞足蹈。而紧随其后的,便是怒气冲冲的卡夫卡,他将油门踩到了底,恨不能一头撞上去,却无奈地始终被前面的那个破烂巴士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于是,这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飞驰在槐絮路上,这天的天气极好,没有半点风。雪停之后,高远的夜空里满是璀璨的繁星,与散发着柔和的瓷白光辉的月亮遥相呼应。
它驶向哪里?卡夫卡没有想过,也完全不在乎。此刻的他只一心想要追上去,狠狠地将它撞翻。他觉得自己有一肚子陈酿已久的怒火要发泄。他把速度提到了最快,而与之对比的是,前面的那辆4路巴士似乎永远是不紧不慢、吊儿郎当的。它并不用费多大力气,便可以将卡夫卡甩在身后。
一个急转弯下,卡夫卡差点将车翻到路边。这时一阵沙沙的声音还混杂着人的说话声响了起来,打破了车里死一样的寂静,原来是广播的开关不当心被碰到了。卡夫卡将车子开回路中时,曾试图将其关掉。可是事与愿违,它的声音反倒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起来。
“现在我们来听一首歌曲。”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从里面传了出来,“这个世界充满爱。”接着,一连串满是“爱”的歌词在欢快的伴奏中从一个声音沙哑并略带戏虐的男人嗓音唱了出来。歌声悠扬而轻快,伴随着重重地敲击声,那是卡夫卡的拳头砸在收音机上的声音。他咬牙切齿地想关掉这鬼声音,他将自己的心门紧紧地关上,不允许有丝毫的缝隙让这歌声溜进去,就像自己一直以来做的那样。可是,事与愿违,越是用力地敲击它,它的声音竟越大起来。卡夫卡产生了一种幻觉,那声音似乎并不是来自那里,而是来自车内的每一个黑暗的隐秘角落,来自前面的那辆巴士,来自整个世界。一种委屈感窃窃地爬上了他冷酷的心头,突然之间,他不再是一个已经历经世事的男人。他仍是那个12岁的男孩。霎那间,泪水充盈了卡夫卡的眼眶,他的视线模糊了,前方的4路巴士成了一团橘黄色的朦朦胧胧的影子。
“你还记得你父亲的样子吗?”卡夫卡从一片昏天黑地中惊醒。不知什么时候,他睡了过去,直到这声从收音机里传出的问话将他唤醒。
周遭的一切是那样静谧,以至于连极轻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得格外清晰。车窗外黑乎乎一片,只能看见远光灯尽头的那辆橘黄色巴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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